第四十六章
崔莺做了一个极为冗长的梦，梦里山水悠远，春絮似花，竹林叶纷飞若舞。
“我们若是有了女儿，叫什么好呢？”
腰带被指尖扣紧，她低头，双颊不禁染上了些许热意。
“琴缦声声，雀雀如丝。”那人拥紧了她，淡笑，“若是有了女儿，名唤‘缦缦’；小名，就叫‘雀雀’如何？”
“怎么和那些雀鸟儿的扯上干系了？”她偏头，微恼。
“因为她的娘亲叫‘莺莺’，可惜生得极美，总是遭人觊觎。所以，女儿叫‘雀雀’多好啊，在林间活得自由自在，无人忌惮。”
听罢。她低头，莞尔。
霎那间山水都失了颜色。
“崔莺，你若再不醒，朕不介意，让你的女儿，陪你一起走！”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添了几分凌厉，如同锋利的刀子划破了长空，梦境骤然间碎裂。
雀雀，她的雀雀……
“不，不要……不要……”崔莺惊醒，倏地睁开眼，额上已是布满了细汗。
床边立着的皇帝阴沉着一张脸。
崔莺下意识蜷缩成一团，便要往床内侧躲。
下一刻，却被身后人有力的手禁锢在怀里，崔莺扭过头，张嘴便要对那人的手腕来上一口。
“敢咬朕，朕便命人在缦缦那里讨回来。”
崔莺浑身一僵，背脊发凉，眼睫止不住地颤抖。
掌心覆上侧颊，崔莺偏头想要躲开，却被捏住了下巴，“唔……”
唇上刺痛不已，崔莺痛苦的闭上眼，直至唇齿间弥漫了浓郁的血腥味……
耳边传来了极为难耐的喘息声，还有接踵而至的恶狠狠的威胁，“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场病，生得蹊跷，告诉你，不论逃去哪儿，就算是地府，朕也要将你拉回来！”
崔莺死死咬着唇齿，原本就极为透薄的鲛纱领口已被那人轻易扯开，脖颈的侵夺让她失了力道，如同一条失去脉搏放弃扑腾的鱼，任由刀俎。
“莺儿，听话些，朕只会爱你一人……”
耳垂被含着，那人用的力道极为霸道，似乎要将自己吞吃入腹。
崔莺浑身颤抖不已，指尖死死抠着床畔，手腕却被反扣在了枕上。
最后一缕裙纱轻飘飘的落了地。
崔莺侧过头，眼角的泪如同鲛人泣珠，又被唇狠狠缠吻殆尽。
似乎瞥见了阴暗角落里的瑟缩着的那个小粉团子，崔莺惊恐地瞪大眼，不，不要看……
浅绯红的床幔晃动得厉害，好不容易逃出的柔软皓腕在下一刻又被捉了回去，紧随而来的，便是女人低吟啜泣的声响，还有极为暧昧的水渍声。
缩在角落的小粉团子用力地咬着牙，死死瞪着床幔半遮半掩下的腌臜画面，小小的胳膊围拢的怀里还揣着一只不停耸动的白色的小绒球。
那只小绒球的耳朵动了动，“呜……”
这一声泄露的呜咽让床幔里的动静霎时小了些。
小粉团子害怕极了，赶忙抱紧小绒球从角落一步一步爬了出去。
崔莺惊得急促地喘息着，在身上人正欲回头察看情况前，抬起绵软的柔腕托住了他的脸，艰难出声：“陛下方才所言，当真如此？”
他的眸色幽深，哑声开口：“你若专心，朕必不负你……”
崔莺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噎，只能圈着那人的脖颈，被迫卷入新的一轮浪潮中。
窗外的雪越发大了。
小九从皇后殿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路过了广翎宫，小九忍不住抬头，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那座铜雀楼。
最高处，便是铜雀台了……
小九收回了目光，拂了一把发间堆砌的雪，加快脚步往辰溪殿的方向走去。
萧瑟的风声里，隐隐约约掺杂着一声小小的啜泣。
小九倏尔顿住了脚步。
她凝神细听，的确，有人在哭。
放轻了脚步，小九快速锁定了广翎宫旁的狭窄宫巷。
果不其然，一只小粉团子正缩在墙边，抱膝痛哭。
小九终究没能狠下心离开，但这偌大的后宫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华服小女孩，一看就不简单，她虽然不能走近，但可以暗中观察。
“哎呀，二公主，老奴可算找到您嘞……”一个紫衣太监拎着几个宫人急匆匆赶来。
小九一愣，那张脸，分明是年轻版的崔公公……
想到后来这位崔公公惨死于二公主之手，小九不由得唏嘘。
这时，小九才看清楚小粉团子脚边摊着一只小白绒球。
小九揉了揉眼，看到了那只白色绒球上沾染的血渍。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死物处理了，莫要再惊扰了二公主！”崔公公冷下脸，训斥身后的几个宫人。
哪知小粉团子一把抱住了崔公公的脚，执拗地不肯撒手，“崔公公，我的小白……”
崔公公费力地扯着自己的衣摆，颇为无奈：“二公主，老奴也实在没办法，您的爱宠惊扰了陛下……处死它是陛下的旨意……”
小九愕然，果然这一家子没几个正常的，皇帝在二公主那么小就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也难怪二公主长大以后那样疯批扭曲……
等等，这二公主会不会也成为杀害皇帝的嫌疑人之一？
毕竟。她的娘亲崔美人那么憎恨皇帝……
如今，皇帝又杀了她心爱的宠物……
此地不宜久留，小九赶紧溜回了辰溪殿。
原本皇后派来帮忙照看三皇子的宫女，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小九回来。
小九见她手里空荡荡的，心里狠狠一沉，拉下脸上前，“殿下呢？”
“三殿下被陛下派人接进广翎宫了。”宫女老老实实回答。
小九想起刚刚去了皇后殿，那位皇后就说过，接下来三皇子会被安排到广翎宫跟着崔美人。
果真如此。
广翎宫。
皇帝意犹未尽地瞥了眼床幔里熟睡的人，在催促声下起身穿衣。
“陛下，皇后娘娘那边……”华伦放低了声音，面上有些犹疑。
皇帝眉头紧皱，喝斥：“够了，她如今将太子养成什么德行，还用朕多说么？”
闻言，华伦心知肚明，皇帝心里一直介意皇后的出身，也记恨皇后把太子养得自私自利，蛮不讲理。
纪大人病倒，朝堂一大半的势力倒戈，如今皇帝舍弃郦妃，不过是一场顺水推舟的把戏罢了。
“陛下，三殿下已经接到广翎宫了。”
“养在偏殿。”匆匆丢下一句，皇帝不愿多看那孩子一眼，踱步出门，直奔御书房处理政务。
华伦低头应下，皇帝果真对三殿下不甚重视。
深夜。
小九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申请打开了回顾功能。
投影上浮现出了江南一行到这段时间的种种场景，小九不禁感慨良多。
紧接着画面一帧帧快速掠过，小九忽地喊停：“等下，调回原来纪郦入宫三天前的那晚的画面。”
画面定格在那个深夜潜入纪郦房间内的女子的面容上。
小九吸了口凉气，那个叫“祁裳”的女子，居然和皇后娘娘生得一模一样……
世间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小九看得冷汗直冒。
这一切，太过错综复杂。
小九恍惚不已，强逼着自己回过神，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皇后祁裳与纪郦都是魏郡里那个魏王派来夷国的细作……
也就代表着，除了纪郦想杀了皇帝，皇后也极为可能是下手之人……
整座皇城里，想杀皇帝的人有很多……崔美人、崔美人的女儿秦缦、纪觞的父亲纪橪……甚至，连长大后的纪觞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又或者，纪郦的儿子秦流……
到底是谁在十一年后下了毒手？
小九抱头，表情有些痛苦。
这回的任务真难。
“叮咚！”
【天灾人祸系统：玩家编号1964，检测到任务关键人物已经挖掘完毕，成功解锁下一个情节据点。时间将快进到三年后。请做好准备。】
小九怎么也没想到，在时空之境还能再见到纪风月。
正是三年后，送四岁的秦流入学的这一日。
裕园——也是皇亲国戚们的学堂。
坐在书案前一本正经的角先生，虽然戴着半张月形面具，顶着另外半张和纪风月一样的脸的唇上贴了条胡须扮老。
小九实在不愿承认，这哪里是什么角先生，分明就是未来考取了状元郎的纪大人……
只是这胡须一贴，加上神秘的半扇面具，倒是将他衬得有几分似成年男子沉着冷静的气魄了。
只是，小九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是情节据点。
还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没有探索么？
等到了秦流放课后，小九正准备带着秦流离开，却被后者极为冷漠地瞪了眼。
“你莫要跟来了，我要去西院见我母妃……”
小九忍着捏他的小脸的冲动，撇了撇唇，明明小时候那么一团就喜欢哭唧唧的，还以为好好养能变得软萌一点，没想到居然那么冷酷，和十二岁的秦流偶尔表现出的乖巧小兔子模样简直不要相差太大。
“还是原来的时辰，到时候马车来了奴婢也没有办法了。”小九吊着一颗心，小声地叮嘱。
秦流懒得应一声，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臭小子……小九收回目光，趁着这时候，她得去找纪风月好好问个清楚。
她迫切的想知道从江南纪府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纪风月那边得到什么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