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一口气跑到马车旁,气喘吁吁。
车夫已经套好马车,已经掉转车头,等待王妃到来。
桃花顾不上疑惑,赶紧把王妃扶上马车,两人的脸色都是煞白。
沈沫是心里惊慌。
桃花是心里惊恐。
王妃上去后,桃花在边上坐好,只觉得天塌了。
她愿意忠心伺候王妃,但是王妃如果背叛了王爷,王爷迟早会知道,到时候王妃的下场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肯定不得好死。
王妃的脸色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她看着也心疼,惊慌之余,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往王妃身边靠靠。
她愿意等等看。
王妃说不定有什么苦衷。
“王妃,你没事吧?”
桃花看见王妃额角冒着细密的汗珠子,连忙拿出手帕帮她擦拭,心里很担心,不知道王妃到底怎么了?她刚才跟那个男的在茅草屋到底干了什么?
那个男子有没有欺负王妃?
桃花脑子里一团乱,各种想法乱飞。
“桃花,不要担心,我没事,我们快点回府,我有要事找王爷。”
沈沫握住桃花的手,安慰她道。
桃花心里轻叹,感觉王妃还是太年轻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一旦被王爷知道,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桃花能感觉到,沈沫眼里的惊慌跟那个男人有关,她急着回去找王爷,肯定是跟那个男人有关。
对上王妃的安慰,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也对她笑。
或许,王爷这次不一样呢。
王妃还在路上的时候,王爷已经在书房,听着铁心的描述。
不错,为了保险起见,这次他把铁心派了出去,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暗卫,远远跟着,接应铁心。
铁心的隐藏功夫是一流的,放眼整个景朝,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个铁心这样的。
铁心一直紧跟着王妃。
“王爷,那个人叫周学林,庙会那日,他跟王妃约好一起私奔,结果王妃被挤下桥,被王爷救起……后来王爷被赐婚后,姓周的就消失不见了,据卑职了解,周学林这次是收到一封信,回来有要带王妃走。”
铁心慢慢说着,今天的事情不简单,他心里担心王爷,害怕他受不了。
他停下来看王爷一眼。
王爷铁青着脸,让他继续说。
“王妃见到他后,分析利弊,说他们被人设计了,让周学林不轻举妄动,最好藏隐蔽点,她会回来找你救他,临走前,她塞给他一包银子。”
铁心本来以为今天只是保护王妃,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大新闻回来,在看到王妃在茅草屋私会男子的时候,他当时恨不得撕了他们,给王爷出气。
想到王爷的嘱咐这才坚持下来。
他低下头,没有勇气再看王爷的脸。
“对了,王爷,王妃对那个男子说,你对他很好,她不会离开你。”
铁心拼命找补,想让王爷心里平和点。
再怎么说,王妃也不算大错,那个人因为担心王妃跑回来找王妃,虽然是被人设计利用,但也是关心则乱,就算王爷再生气,那个人毕竟在王爷认识王妃前,就已经认识王妃了。
萧成瑾窝在躺椅里,一动不动。
想来,那次在万象寺回来,她就知道周学林的事情了,她为他痛苦,也刻意迎合自己,以前她说在这个院子里很好,不用出去。
可是那晚她却说李姑娘说她没自由,故意刺激他,让他给她进出王府的自由。
在他心里,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柔弱的小白花,她在他面前玩不了任何心机。
怪不得她昨晚那么主动。
才第二日,就顾不上自己疼痛,刻意讨好自己,让自己欲罢不能。
怪不得借着房妈妈回去探亲的名义,说是借着送房妈妈,出去游玩一番。
害得他担惊受怕暗中保护。
没想到,确是保护她去私会男人!
“他们见面的地方在哪里?”
萧成瑾声音绷得紧紧的,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王爷,在北郊田地,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那边是周家和孟家的田地,两间茅草屋建在一起,王妃以前经常在哪里劳作,跟周学林经常在那边见面。”
铁心不想说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觉得自己越说越不好。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尽量不添油加醋,但是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心潮起伏。
这样说来,那个周学林不就是王妃的青梅竹马!
铁心心里轻轻叹气,他多么希望今天这件事只是一场梦。
“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突然响起王爷的笑声,说不上是苦笑还是嘲笑。
铁心心里难受,这笑声里,饱含了王爷的无奈和自嘲。
他觉得王爷一腔热心错付了。
“你去休息吧!”
过了好一会,萧成瑾停下笑声,有气无力的对铁心说。
“王爷,你不要多想,这件事情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还是等王妃回来再说。”
铁心不放心,不肯走。
“你快走吧,本王就在这里等王爷,你走前吩咐他们,等王妃一回来就带来见本王,桃花绑了,先扔在小房子里,听候发落。”
萧成瑾冷冷的下了命令,疲惫的闭上眼睛。
外面阳光明媚,院子里却起了风。
沈沫的马车终于到了后门,这一路,她东西都吃不下,一路催着车夫快点赶路,她不敢耽误一时一刻,就怕来不及救人。
她相信,王爷是个好人,一定会帮她救下周哥哥。
马车还没停稳,沈沫急着起身,车子一晃,她身体重心不稳,一头撞在车厢上。
桃花吓的叫起来,“王妃!你没事吧?”
车夫听到声音,连忙牵稳马,焦急往车帘望。
要是他赶车让王妃受颠簸了,王爷肯定会说他。
“我没事!”
沈沫脑子有点懵,缓了缓这才缓过来,连忙用手捂住额头,摇摇头道:“快下车吧!”
桃花见王妃不给她看,知道王妃心里着急,也不再说什么,连忙钻出马车,跳下去,然后伸手揭开帘子把王妃扶下马车。
两人一转身,发现后门口站着一排侍卫。
桃花刚要开口,领头的侍卫朝王妃行礼,“王妃,得罪了!”
说完朝身边两人招招手,很快,领头侍卫后面两人出列,一左一右把桃花捉了去。
沈沫还没有反应过来,桃花就被困了手脚塞了嘴。
“你们!桃花!”
沈沫顾不上头疼,朝桃花扑去。
桃花一脸惊恐看着王妃,那种恐惧感,是对失去生命的恐惧。
什么心都要碎了,被侍卫生生拦下。
“王妃,王爷在书房等你,还希望你配合。”
“这边请!”
领头侍卫带头,请王妃进门。
沈沫前后左右,都站了侍卫。
桃花已经被拖进门,很快消失不见。
沈沫努力咽着唾沫,让自己平静。
她木木的跟着侍卫往进走,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这情形,王爷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了。
恐怕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沈沫抬头看着晃眼的阳光。
王爷这些日子对自己这么好,昨晚两人还水乳交融,这会就成了这样子。
王爷难道都不肯听自己辩解,就把桃花绑走了。
她这时候才知道,她想求王爷救周学林的念头有多傻。
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希望桃花对自己忠心,相信王爷信任自己,相信她能让王爷明白自己的苦衷。
可是一转眼,桃花就因为自己而生死不明。
沈沫一颗心不停的往下沉,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还以为交出了身子,跟王爷结为一体,就能真的让王爷理解自己。
多可笑的想法,王爷是晴阳城的王,她虽然身为王妃,但是在他眼里,犹如蚂蚁一般,只要他想,随便一脚就能把她碾死。
很快,几人就到了兰轩阁门口,领头的侍卫将沈沫带进去,朝王爷报告一声。
“让王妃进来,其余人等全部退下!”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王爷的声音。
侍卫门都退下了,兰轩阁本就没有丫鬟婆子,院子里瞬间静悄悄的。
沈沫在原地站了一会,咬咬牙,抬腿向前。
一进屋子,沈沫看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站立的王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王爷,今天的事情都是臣妾一人所为,桃花并不知情,有什么责罚,王爷你尽管宠着臣妾来,还请王爷不要惩罚桃花。”
她跟周学林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就算死,那也要先保下桃花。
她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而自己,沈沫在心里苦笑一声。
本就是一条贱命,那会私奔失败,如果不是皇上赐婚,她可能会寻短见。
而周学林,她只能在心里对不起了,心里把自己骂了千万遍,如果有来生,她一定当牛做马赎罪。
声音落地,王爷没有回答她。
沈沫心里苦涩,这个人昨晚还把自己搂在怀里,让她觉得自己就算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自己。
而现在,他站着没有动,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或许,他觉得自己很脏吧?
一想到这事,沈沫鼻子一酸,眼泪倾泻而出。
她咬着牙抬起身子,一副决然的样子面对着王爷。
“王爷,今天的事情,一切皆因臣妾而起,去万象寺那日,臣妾在后山遇到李姑娘,她告诉臣妾说周学林因为帮助臣妾,跑回晴阳城被打的奄奄一息,扔在北郊的茅草屋,臣妾心急,才千方百计想法子去见他,相救他一命。”
“臣妾自小生活在舅舅家,经常受舅母搓磨,周学林经常帮助臣妾,所在在臣妾心里,他就跟臣妾的哥哥一样,遇到王爷之前,舅母给臣妾找了一门亲事,对方四十多岁,是一个刚死了妻子的男人,臣妾心里害怕不想嫁,没有办法便找周学林帮忙,他说愿意带臣妾回他外祖家,说把臣妾当妹妹看,等去了他外祖家,安稳下来,让臣妾在他外祖家找个踏实人家嫁了,结果在我们约好一起离开那日,臣妾被挤下桥,遇到了王爷……”
沈沫简单陈述着,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着惊心动魄的情绪,她没有表现出来,萧成瑾感受到了。
他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下来,慢慢转身,盯着跪在面前的女子。
只是半天没见,她一脸疲惫,额头微微红肿,面色苍白。
她在外面到底遭受了怎么样的惊吓!
周学林在他外祖家待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有人给他传信,让他回来。
为什么李梦荷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王妃。
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不就是李梦荷吗?
她针对的并不是沈沫,而是他的王妃,只要能让王妃身败名裂,能让她有机可乘,她就会不择手段,把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上,在他身边搅动风波。
他的王妃有错吗?
一个从小失去父母,寄人篱下的可怜虫,遇到了另一个稍微强点的可怜虫,强可怜虫时不时帮助小可怜虫,小可怜虫得知强可怜虫为了自己被人陷害,着急忙慌去救,这些有错吗?
没错!
可是萧成瑾心里却不舒服。
为什么他的王妃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不告诉他,而是瞒着他自己去折腾。
说明她还是没把他放进心里去。
说明她不信任他。
这是他不舒服的地方。
萧成瑾身上泄了力气,内心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慢慢走到沈沫旁边,慢慢蹲下身子,他的王妃看到他蹲下来,跟她近距离对视,她的眼神里,明显有慌张。
她在害怕自己,同时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神色。
她难道真的以为自己会杀了她?
萧成瑾视线上移,到了她的额头,这明显是撞的,是有多着急,把自己撞成这样都不自知。
他右手上台,去触摸她的红肿处。
“疼吗?”
沈沫身子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神凄凉望向她,神情欲言又止。
“你希望本王救他?”
萧成瑾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轻轻拔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点粉末在手指上,轻轻抹在沈沫额头的红肿处。
沈沫额头清清凉凉,肿痛感瞬间好了很多。
她的眼圈渐渐泛红,看着他,饱含委屈,又带着期望。
期望他能救周学林。
但是她现在已经开不了口了。
萧成瑾细心帮她沫好药粉,轻轻看她一眼,“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本王?”
说完自嘲一笑,摇摇头道:“本王原本以为你有为难的事情会给本王说,就算一下子说不出来,也会找机会说,这些天,我们在一起那么多时间,你那怕给我说一点点也好,本王是那种很小气的人吗?”
“可是你没有。”
萧成瑾沫好药盖好瓶子,递到她手里,然后站起身,跟她保持着距离。
“沈沫,本王觉得你并不信任本王,既然如此,以后还是跟本王保持距离吧,不要做为难自己的事情。”
“王爷!”
沈沫见他往后退,酸涩感充满整个胸腔,她跪在地上往前追,“臣妾不是不信任王爷,是想救下周学林后再给王爷细说的,臣妾从来没有想要欺骗王爷,是臣妾愚钝,没想到这件事的后果这么严重,臣妾不要跟王爷保持距离,臣妾……臣妾还想跟王爷生孩子。”
一边说着,沈沫的眼泪不争气的往出掉。
萧成瑾忍住要上前搂抱她的冲动。
“你听着,周学林本王会帮你救下,但是你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沈沫一听说王爷答应救周学林,连忙点头,“王爷你说,不管什么条件,臣妾都答应。”
萧成瑾看她这样,心里就堵的慌,咬牙切齿道:“本王让你以后,永远不要私自见周学林,你能答应吗?”
沈沫点点头,“只要王爷帮臣妾救下周学林,臣妾就当还了他的恩情,以后自当各过各的,不会再去见他。”
萧成瑾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他可不想,他的王妃欠着别的男人的恩情,要是还不上,以后可不得惦记一辈子。
“既如此,你且回兰亭院待着,本王暂时不会去看你。”
说完,萧成瑾就抬步往外走。
沈沫想到什么,又红着眼睛喊住王爷,“王爷,桃花……”
她一脸哀求看着王爷。
萧成瑾受不了她这种眼神。
他永远都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让她长点教训,一会就会回到你身边。”
这次,萧成瑾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人走后,兰轩阁安静下来,沈沫整个人脱了力,软软的坐下去。
她心里空茫茫的,想笑又想哭。
想笑的是,桃花没事,周学林也没事,王爷既然说了,就一定会救他。
想哭的是,王爷被自己伤了心,他以后恐怕都不会来兰亭院了。
他以后是不是永远不理会自己了?
沈沫越想越难过,想到刚才王爷痛苦的表情,想到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王爷,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好。
到头来,给王爷惹下一堆麻烦,还让王爷对自己寒了心。
到了这会,沈沫才发现心口疼的厉害。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对王爷情根深种,早就满心满脑都是他了。
可是,他以后再也不来兰亭院了。
沈沫哭了好一会,才慢慢停止,想着好歹桃花和周学林没事,至于王爷对自己,她不强求,本就是自己导致的。
她活该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