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远究竟在做什么生意？”

唐棠又数了一遍支票上的数字，确认眼前的金额高达千万，她不明白究竟哪种合法合规渠道可以在两年时间内变出这样一笔见面“礼金”。

旁边始终没吱声的庄邵突然递来他的手机，唐棠狐疑接过，屏幕上是一则上周的新闻。

《虚拟货币？警惕传/销币诈骗》

唐棠：什么东西？

她有种预感，这则新闻大概率与林向远的勾当有关，抱着手机仔仔细细阅读。与此同时，她左右的两人也在贴心为她讲解。

魏凝递来一张名片。

“我的工作方向其实和金融并没有太大关系，我是做前端编程的。林向远找我，是因为我之前帮程东师兄的金融公司弄过投资网站，他想让我入伙，一起搭个虚拟货币交易平台，其实就是做新闻的事情。”

虽然唐棠从小在玻璃房子里养护着长大，但她对传/销一词并不陌生。

这种表面打着“赚钱致富”、“改变人生”口号，实际上却靠“拉人头”快速吸血赚钱的模式比赌局还要坏到根里。它利用人性的贪婪，又利用社会网络的快速渗透，吸引无数普通民众参与其中。

他们抱着“赚点副业钱”，“利滚利补贴家用”的心思上了船，可大多数人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家破人亡、血本无归，只剩下骗局中央的那人赚得盆满钵满。

“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唐棠无法理解，她不愿意相信秦子贤为了钱，竟然连良知都能抛却。

服务员敲了两下门，包厢开始上菜。

餐厅主厨是正统蓝带毕业，一道道汇聚了中餐精髓与法餐精华的创意菜摆在桌上，刀工、火候、摆盘都无可挑剔，兼具色香味与造型。

放在平时，唐棠根本不可能任由菜品晾在桌上。可现在她脑子里刚炸开一记惊雷，哪里还能余出胃口去品鉴。

“所以你们是怎么确定的？”

唐棠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解事情经过能让她更快理解林向远的出发点，亦能更快对症下药。

在她的记忆中，小说世界里虚拟货币的概念大约是三四年前才在欧美兴起，真正火到国内，大约也还有几年时光，林向远难道还是什么犯罪天才不成？能够提前预判风口？

“等等”，唐棠理清思路，准备从最根本的源头下手，“有没有人解释一下，他是怎么盈利的？是直接黑掉投资人的钱包卷款跑路吗？”

她对虚拟货币了解不多，但对骗术有一定概念。不管在哪个时代，天底下骗子用的思路千千万万，但最终往往殊途同归，以“跑路”划上句号。

庄邵打了个响指：“对，就是直接跑路。”

唐棠不禁汗颜，还真是简单粗-暴。

庄邵继续解释：“林向远的套路很简单，首先开通虚拟货币窗口，名字随意，譬如小猫币……”

“不能用小猫来举这种例吧……”

唐棠不忍心，喃喃抱怨。

魏凝跟着扑哧一声笑出来，还跟着附和了她一句，“对啊小猫小狗那么可爱！”，室内略显压抑的气氛缓和些许。

庄邵嘴角微微抽动，无奈顺着改口：“那就叫它A币，我保证没有任何一只小猫小狗会在这个举例故事中受到伤害。”

唐棠重重点了下脑袋，表情凝重。

庄邵： ……

能咋办，宠着呗！

他轻轻扶额，继续往下讲：“按照流程，林向远会引导用户开通A币钱包，加入他创建的交易平台会员，然后以A币结算，购买理财产品，年收益大概会在50%-70%之间。”

“怎么会有人相信？”，唐棠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曾经被骗得连命都丢掉的人，对待骗术相当敏感且谨慎，“如果真的有这么高的收益，银行和正规券商还能开下去？市场怕是都要破灭。”

“他利用的就是人对财富的向往。”

唐棠很认可：“没有人会不喜欢财富。”

庄邵找到关三七发来的资料，指着图中阶梯式上涨的利率，“利率最终会根据拉来的人头所浮动，入伙的亲友越多，你的收益指数就越高。”

唐棠仔仔细细看，不错过任何信息。

图片画质很模糊，排版也很业余，看得出来应该是林向远最初在大学期间搞出来的“试验品”。图中的关键信息除了利率外，还有一个等级规定。

“入门会员、高级会员、VIP会员……他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再利用福利之类的诱惑用户往上爬？”

魏凝也下定决心豁出去。

尘星对她有恩，她父母出了意外去得早，亲戚们又不靠谱，把她的保险钱吞掉一大半。自九年级魏凝搬出亲戚家，她日常生活与学业的花销，就由尘星基金会的筹款支付。

她原本只是想要还报恩情，才接过庄邵发来的橄榄枝，反正这些信息对她也没什么用，现在林向远人在国外，连抓捕都没办法提上日程。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她观察了许久，直到瞥见唐棠脸上不断扬起的义愤填膺，才终于放了心，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然托出。

魏凝借着往下说：“不止，在他的预设中，顶级的用户将和他共享这些普通会员的收益，也就是咱们说的抽成。”

唐棠倒吸一口凉气：“一层层抽？”

“对，所以拉的人越多，等级就会越高，最后就会越赚钱，林向远找到我的时候并不承认这是传/销币，他称这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创业点，躺着就能把钱给赚了。”

唐棠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她把流程默了好几遍，意识到关键点：“可是他哪里来的钱支付那么高的收益？他难道有资金池？”

魏凝点头：“确实有，听程东吹嘘过，林向远背后的投资人是东南亚的一位房地产大亨，听说早年也是混道上的，估计和他臭味相投。”

“还是不对，即便有资金池，高达翻倍的利润也不可能维持太久，他总不能有印钞厂吧？”

“那没有，印钞多麻烦，哪里比得上直接人间蒸发，消失跑路来的快？”

唐棠彻底不会了：“？”

魏凝继续分享。

“这套流程他读大学时就已经在伦敦实验过，只不过那时候他金额小，作案范围也不大，只拉了十几个受害人上当，但那些人看在他当时女朋友的面子上，没有追究下去，只当是赔了钱。”

唐棠听得生气，抿了一口茶水压压火。

当时的女朋友无疑是朱妍妍，她记得林向远快毕业时，天天缠着朱妍妍给她父母打电话美言，想要替他谋一个伦敦交易所附近的正经岗位。

原来是为了更好的行骗啊……

茶水见底，唐棠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既然来钱这么快，为什么人家大佬要和他分一杯羹？何不如自己做坏事勾当，一个人就能把钱给赚完。

“他就不怕背后的大佬把他给卖了？”

魏凝耸耸肩，她已然尽数相告。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唐棠转头看向庄邵，她知道自家男友不打没准备的仗，必然了解其中的奥秘。

果然，她没有被辜负期待。

“他的新女朋友，是那位大佬的独女，关三七正在那边调查她。”

庄邵翻出几张模糊的抓拍照，剩下的则是来自于她的公开社交平台。

唐棠扫了一眼，立即对上了剧情人物。

她差点就忘了，在这本男频小说中，所有出场的女性角色都是用来烘托他的存在。要么是像自己一样的工具人角色，貌美但是蠢笨；要么是像朱妍妍那样的配偶角色，貌美并且围着他转。

唐棠甚至怀疑，哪怕男主人公的异性死敌出现在面前，人设也得首先冠上“貌美”与“好身材”的关键词。

她翻动手上的照片，眼前这位身材姣好，五官精致，染着标志性白金色头发的女人，正是小说里的高人气角色——申娜娜。

申娜娜性格火爆，脾气直爽，像一只泼辣的呛口辣椒，堪称御姐中的御姐。

作者很爱用对比体现她和朱妍妍的不同，称她们一个如水温柔，一个如火激情。评论区还分析过，究竟谁更适合和男主在一起？

最终他们得出结论。

朱妍妍适合在家里做正妻，照顾好夫家公婆，照顾好小家，给在外拼搏的林向远留出温暖的避风港。

反之，申娜娜则更像是灵魂伴侣。

她懂林向远的野心，懂他的伟大报复，并且还亲身上阵，陪他走南闯北，时而霸气十足为他扫清障碍，时而又能依偎撒娇、小鸟依人。

唐棠独自陷入沉默。

要是原剧情也就算了，可她不明白现如今林向远已经季度OOC（人设崩塌），剧情朝着反方向一路奔泄而去，男主角塌得地基都没有了，飒爽英姿的娜娜，又怎么会看得上一个犯罪分子？

感觉不对，很不对！

回忆起设定中对朱妍妍的描写，冥冥之中，唐棠感觉到申娜娜身上或许也有什么BUG？

或许，她也是男频受害者？

这个虚拟币有原型，大概是18还是19年的时候，家里就有人被骗过，虽然犯案的人抓到了，但现在还没把钱追回来……务必警惕！这两年又有些模仿手法，骗子真的防不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