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点,正是酒吧各路人马出场的时候。
Spark Club坐落在衡山路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独栋小洋房被茂盛的梧桐遮住,小灯泡缠绕在叉戟似的铁栏杆上散发金黄。院落里烧烤架旁的阳伞下,坐满了浓妆艳抹的女人和烟雾缭绕的男人,户外啤酒台旁的衣物存放处排起长队。
路易爵带一行人穿过院落,推开木门,轰隆的音乐声震得人血液也跳动起来。
柯唯欣和路易爵从舞池中挤到桌台前,见江浩萌和邵云璨、杨心萍站在台前一动不动,柯唯欣问:“你们怎么不动啊?”
“没关系,”路易爵对柯唯欣说,“喝起来就不木了。”他转头找服务员拿来四个杯子。
“小卵,你的呢?”柯唯欣说。
“开车呢,我不喝酒。”路易爵边把四个杯子斟满边说,“萌子,浪起来呀!”
“浪!哩个啷!”江浩萌把面前一杯喝下,被柯唯欣拉去舞池。
路易爵教杨心萍玩了两局筛盅,杨心萍输了,端地酒杯小口的喝下,脸顿时红了。路易爵拿起筛盅示意邵云璨,邵云璨愣了一下,摆摆手,去舞池找柯唯欣。
柯唯欣已经站到了舞台上,江浩萌在台下欢呼。
邵云璨看着摇摆的人群,只觉这一幕熟悉,落寞将疲惫掩饰起来。
“靠!夜店能被你们混成图书馆,下次再带你们这群人去夜店我就不姓路!”从Spark Club出来,路易爵叫嚷着直奔车去。
邵云璨诺诺道:“现在去哪儿......”
“回家啊!不然干嘛,上自习啊?!”路易爵吼道。
轻柔的钢琴曲中,后排三个女生很快便睡着,路易爵从中视镜看了一眼,调小了音量。
自打路易爵有了车,邵云璨和江浩萌每天早上起得更晚了。路易爵每天倒起得很早,洗漱完后,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邵云璨和江浩萌。有时候等的无聊,他一个人便放声嚎歌,直到邵云璨受不了,把房门打开。
这天一早,邵云璨正准备起床,听到卧室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个五官精致的女人,高高盘起的发髻,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尽是成熟的韵致,桃花眼角皆是凌厉。
女人绕客厅走了一圈,说:“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了。”路易爵手插在裤袋里,站在沙发前。
“我不管他是不是还在跟你联系,他想把你接去美国,除非我死了!”女人提高了声音。
“不是答应过你不去了吗!”路易爵吼道。
邵云璨闻声打开门,见江浩萌也刚从房间出来,问:“这是?”
路易爵给江浩萌使了个眼色,江浩萌一把将邵云璨拉进房间,关上门,小声对邵云璨说:“他妈。”
“你张伯伯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后天你休息,回趟静安,安排你们见一面。”
路易爵不吱声。
“上海囡囡,出落的就是水灵,不是什么......”
“我知道了,你说完了吗,我上班要迟到了。”路易爵说。
大门“啪”一声关上。
江浩萌休假,回到床上继续睡。
邵云璨洗漱完出来,路易爵已经离开了。
晚上下班早,路易爵说不想那么早回去,让邵云璨陪他去洗车。
洗完车天还很亮,路易爵便说去小区旁边打篮球。
两人投了几圈球,邵云璨盘腿坐在地上休息。
路易爵脱下外套,和手机一起扔在她身上,说:“你帮我看着手机,除了我奶奶和代佳韵,谁的电话都不接。”
邵云璨看着他震动的手机问:“杨心萍呢?”
“听不懂话吗!”路易爵吼道。
邵云璨耸耸肩道:“代佳韵人都走了,还会给你打电话吗?”
路易爵边运球边说:“我希望她会。”
“她长什么样子?”
路易爵跑开,不再回话,邵云璨看着路易爵在篮筐下奔跑跳跃,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嗷!”路易爵突然坐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能活不能活?”邵云璨说。
路易爵握着脚脖子,整个脸都要皱在一起:“脚伤复发,抽筋了。”
邵云璨把他扶到球架边,不知该如何应对,拿外套披在他身上,说:“你怎么一个人投球也能歪到脚?”
“邵云璨,你不说话的时候可爱多了。”
远处的天还有余光,和钠灯光一起泛起微黄,依稀看得见蓝色。路易爵渐渐不再痛苦的哼唧,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你曾做个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邵云璨问。
“把车子停在一个女生家楼下整晚,为了第二天早上,能立马见到她。”
“杨心萍是不是喜欢你?”
“你喜欢伐?”路易爵的脸凑到她身边,看着她。
邵云璨往后一仰道:“又来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我。”路易爵低下头,继续道,“跟代佳韵在一起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跟一个女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就像是隔壁班里女同学,是我见过最像远雁的非远雁,长得一点也不像路易爵会喜欢的那种女生。
她来报道那天,扎着长长的马尾,白色的衬衫,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文件夹,走起路来神气兮兮的,对我爱搭不理。她越不理我,我就越缠着她,直到把她逗笑。
后来跟她表了白,我记得,那天我刚拿到工资,就去花店买下所有玫瑰花,把花瓣从浴室一直铺到床上。我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她害羞极了,低着头一直不说话。我吻了她,承诺她,这辈子会给她幸福。”
“看得出你自恋,看不出你原来深情。”邵云璨说。
“我真的很喜欢她,本来可以跟她一起去美国......”
“是因为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
“我爸跟张伯是世交,我妈一直希望能与他女儿结亲......”路易爵朝邵云璨脑袋上轻拍过去道,“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相亲!还不扶我起来。”
邵云璨扶起路易爵,一瘸一拐往车上走,说:“你真的会买下花店所有玫瑰花?”
“没有,10朵就搞定了。”
第二天一早,邵云璨特地比平时稍稍早了一些起床,洗漱完后,疑惑路易爵怎么没来叫她。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路易爵房门前,路易爵房门虚掩着,吴玫林头发蓬乱,正从路易爵床上坐起来。
邵云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玫林姐……你怎么在这儿?”
“路易爵感冒了,我来照顾他。”吴玫林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往卫生间走。
“小卵生病了?昨天不还好好地,”邵云璨走进房间,伸手摸路易爵额头,“那你今天还去......静安吗?”
路易爵往被子里一缩,没说话。
江浩萌在门口喊:“豆芽快走啦,上班要迟到了!”
今天上班的人少,邵云璨在售楼处接了一整天客户,忙得午饭也没顾上吃。直到晚会时,才有时间看看手机。
朋友圈里,吴玫林发的一张和路易爵定位在常州泡温泉的合照映入眼帘。邵云璨想起昨晚和今早的画面,觉得讽刺。
“什么深情。”她轻笑了下,快速划了过去。
鸿海对远雁生有适当保护制度,对社招的非远雁,考核制度却十分严厉。柯唯欣、路易爵等远雁生在项目已一年有余,无论对项目的熟悉程度,还是公司对其的保护制度,都比邵云璨这种非远雁更有优势。
两周连轴转下来,邵云璨的客户认筹数量终于超过了江浩萌,成了倒数第二。夏琬每晚都会盘点置业顾问的客户跟进情况,一提起业绩的事,就开玩笑说江浩萌和邵云璨是“岌岌可危的烂兄烂妹”。
回家乐园的路上,邵云璨跟江浩萌说起对业绩压力的不安,江浩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怪邵云璨太拼,带“坏”了售楼处“良好的”风气,她便不再继续话题。她问起今早吴玫林的事,江浩萌也遮遮掩掩,说别的了。
房里,坐立不安的邵云璨给苗凤打电话。
苗凤还没有转正,邵云璨常和她聊起鸿海不近人情的社招的淘汰制度,一聊就说个没完。苗凤说,她在松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她问过韩茗粟,韩茗粟没有给具体答复。
自从那日邵云璨在家里撞见吴玫林,连着好几周,邵云璨都刻意比正常时间早起半小时,然后一个人走去售楼处。有时候早上江浩萌来叫邵云璨,邵云璨故意说自己还没好,让两人先走。
大多数时候,路易爵和江浩萌都后她一步到。晚会结束,她工装也不换,独自穿小道往家乐园走。
路上一个人的时间,成了一天里唯一自己的时间。
她努力甩开周围的束缚,用一个个像传奇的小故事往前挣脱,只希望用最短的时间赶在同一个时间点重逢,希望下一次遇见,能让她报答。
慢慢的,邵云璨的业绩爬了一个格度。
这天,邵云璨刚洗完澡,听江浩萌在客厅喊道:“豆芽,你来小卵这儿一下。”
“马上。”邵云璨顶着浴巾包裹的头发,见两人严肃的坐在床上,问:“干嘛?”
两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江浩萌说:“我们商量了一下,豆芽你还是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