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朋和唐倩原来也是谷寻昱在宏天的同事,最早在浦东项目时认识。唐倩是当时项目上有名的美女,很多人追,她却只跟彭朋好了。
项目结束,唐倩被一家房企以高薪挖走,彭朋去了家里关系的一家稳定单位上班,每个月拿固定工资,靠家里补贴的生活费维持开销。
两人交往不到两月就闪婚了。彭朋家里人不同意他娶外地姑娘,他跟父母吵过几次架,无果,就从家里偷了户口本出来,跟唐倩领了证。彭朋父母盛怒之下,将他扫地出门,让他自力更生去。
婚后两人一起面对赤裸裸的现实,才发现诸多问题,却已是一地鸡毛。一时间无处可去的新婚小夫妻来投奔谷寻昱,从上周开始,就借住在他家里。
糖果的筹备事宜渐渐步入正轨,几人商量着想解决原有盈利模式局限的问题,谷寻昱和吴建国商量决定去电子器材基地深圳华强北去扫货。
谷寻昱出差那几天,邵云璨在家琢磨送他什么作为生日礼物。
谷:我跟老吴去吃烧烤,怕一会儿关机你找不到我,手机留在酒店充电,跟你说一声哦。
邵:报备了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消失?就不能充好电吗?一跟我说话手机没电。
谷:你个机灵鬼,真能狡辩。
她翻看着相册,那日水杉湖景重新在眼前,她心下一动,打开画板。
画纸很厚,有凹槽颗粒,一次在一处只能有一种颜色覆盖完全。画家喜欢水粉慢慢在纸上覆盖,然后浸润的感觉,干透之后再上色,纸张仿佛有了新的生命。
整整一周,才完成初稿。
她提笔写下:愿,岁月永恒。
新年的爆竹声响,邵云璨眼角挂着泪,身体剧烈的震颤,从巨大的悲伤中醒来。
梦境场景清晰到不敢回想。
她不知为何会做那样的梦,或许是和谷寻昱最近不正常的问候有关。
盼了一个年的大年初三终于到了,她麻溜的起身收拾行李,准备好要给他一个充满爱意的拥抱。
飞机准时准点到达上海,刚落地,邵云璨迫不及待打开对话框。
邵:我到了~
谷:(还有45分钟到的导航截屏)
邵:没事我等你,路上小心。
她在化妆间对着镜子,补上粉擦上红唇遮去早起赶飞机的疲惫。
她仔细的检查了妆容,期待一会儿和心爱之人远远看见就激动的奔跑,就像电影里分别很久没见的爱侣,飞奔着相拥一样。
谷:在停车,你先往停车场走。
邵:你在停车场哪里?
谷:P2。
航站楼与楼之间连接的长长走廊,总是很安静,消化了接送客出入口的嘈杂,不管艳阳还是阴雨天,光总能透过云层穿过玻璃照亮传送带前方的路。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迎客层去P2的那条路,她走过很多遍。那条路很长,每次在尽头等她的,都是早早约到的出租车,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一步都不愿多走。
谷:到哪里了?
邵:我已经在P2了,你具体在哪里?
谷:P2没位置了,你到P1来。
邵:我在往P1走,在P1哪里等你?
谷:云天路和海银路交叉路口。
邵:我就在云天路上,你能往这边再走走吗,行李箱好重,我有点走不动了。
谷:往前没什么标志性东西了,你坚持下再往前一点,我就在前面。
邵云璨远远看到前面有个人在张望什么,她看不清楚,虚起眼睛。
那人站在原地,望着向他缓缓走来的她,道:“怎么才找过来?”
“你是不知道P2走到P1是有多远吧。”邵云璨说。
她向他展开怀抱,他愣了一下,解开交叉的双臂,左手顺手接过行李箱,问:“你就一个箱子?”
“不然呢?回趟家而已。”她说。
谷寻昱仔细看了看她,说:“怎么没多久没见,你变得憔悴了?”
“哪有!”邵云璨冲他转了一圈,道,“新买的大衣,好看吗?”
“又花了多少钱?” 谷寻昱说。
“还好,你就说好看吗?”
“嗯.......一般般吧。”谷寻昱说。
“我觉得挺好看。”
自从邵云璨告诉谷寻昱,她曾花了将近2万块买一条裙子,在谷寻昱心里,邵云璨的所有衣物和消费,都显得奢侈起来。
上了车,邵云璨打开副驾坐上的镜子,镜子里的她明明容光焕发。
谷寻昱一路不太说话,他穿的一件藏青色夹克,深蓝色休闲裤遮不住腿上过年发福的味道,没洗的头发泛起些油光,唇上有短短的胡渣,粗糙的皮肤跟他往日引以为傲的细皮嫩肉全然不同,浓浓的黑眼圈,眼神无力却认真的看路。
谷寻昱见她不说话,笑嘻嘻的看他,问:“怎么了?”
“好久没见,好好看看你。”邵云璨说。
“你精神怎么这么好。”
“见到你精神就好呗。”
谷寻昱打了个哈欠,说:“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过年不在家多呆会儿?”
“不是想早点见到你么。”
“这么会说话,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上海这间小小的公寓,不知何时,在邵云璨心里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家”。
回到家,邵云璨尽是疲倦。
她站在窗台前,远望郁郁葱葱的公园,来往穿梭的车辆,和还没黑下的天。想起下午人头攒动的七宝老街,谷寻昱认真得剥烤鹌鹑蛋,一颗颗喂她,又给她买了一碗汤圆,她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汤圆,吃得时候笑个不停。
谷寻昱从后面抱来,亲了下她的脸颊,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觉得一切好不真实。” 邵云璨说。
“哪里不真实……”
没那么过多爱抚,少了浪漫却直截了当。
“今天有点累。”谷寻昱说。
邵云璨依偎着他,没有回话。
谷寻昱回复完舅舅早就发来催他去吃饭了的消息,便去洗澡。
她伸手去收拾床头柜边扔掉的包装纸,眼睛落在了谷寻昱亮着屏幕的手机上。
鬼使神差般,
往下......
往下......
她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热水器熄灭了。
“水还不是很烫,你可以等会儿再洗。”谷寻昱用毛巾把脚蹭干,一别头,见邵云璨还在床头发呆,笑眯眯跑到她面前,用湿漉漉的头发蹭她,说:“怎么还不起来?我要准备走咯。”
她把被子跩的紧紧的,脸上僵硬的肌肉撑起一抹微笑,说:“不陪我吃饭?”
他笑道:“你不是不饿了吗。”
之后说了些什么,她一句没听进去。他在她脸上亲亲吻了下,说:“我走啦!”
关门的一瞬,她如惊醒般,震颤了一下。
她慢慢下床,爬到沙发上,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卫生间,把花洒拿下来。不知水流放了多久,手指上的皮已经皱了,才回到床边。
她看着已暮的天色,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紧抱双腿,把自己缩在床和沙发之间狭小的空隙里,脑海里浮现谷寻昱和任娇娇嬉笑的脸。
钠光灯的金黄色从暮色里透出,呼啸的汽车从马路上碾压过一遍又一遍。
身体余温散尽,地板的凉意刺激双脚。
她伸手在床头柜上寻摸了两下,抓起手机。
你和我,分手吧。
爱过你,因为真切的感受到你在爱我,也到我清楚地感受到,你的爱淡去消失那天为止。
你常说“你可以去”,我只想“我们一起”,你和我,从没成过你口中的“我们”。
我的存在,陪你度过了一段倍具无力感的日子,让你对梦想充满希望,让你生气十足。可不论这个时间出现的人是谁,你都会像那段时间对我一样,对她好。而她,就误会那是爱情。
有一天她发现,那个人从不曾将她引以为傲的放在朋友圈上,从不曾认真对她说过喜欢,说过爱,说过“我们一起”。在你男性朋友眼中,你的伴侣永远在换;在你女性朋友眼中,你永远单身。
她为你找借口,以为从不说开始是你的浪漫,因为这样就不会结束,可是她错了。一切需要等待才发生的事,都不是必然。
你一切都未想好。
不知你怎么定义“女朋友”和女性“朋友”?
你从没让我参与过你想去做而没做,犹豫不决的事的讨论过程。那些计划是否可行,你首先想到的,是说给你的男女性朋友们听。因为面对他们,你可以放下包袱,一吐为快,做你“朋友”是轻松的。
女朋友是不是只用来陪你看吃饭、电影、睡觉就够了?你潜意识认为女朋友会多疑、不信任你,因此向“女朋友”报备不重要的事,隐瞒重要的事,别提让之参与与你有关的交际讨论,妨碍你去找结婚对象。“女朋友”对你来说,只是阶段性陪伴宠物,是剥夺者、侵略者,所以永远比不得你的“朋友”。
之后,朋友取代女朋友,如此往复,循环无止。或者有一天,你连循环都嫌累了,就过了一辈子。
从此你的任何行为,都名正言顺,热情冷漠,都与我无关。
你我做不回朋友,我也再不愿,做你的朋友。
邵云璨
2017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