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榆起床时薛祈和已经把鸡鸭喂了,连院里院外都扫了一遍,连早饭都做好放在锅里温着,云榆猜他约莫天不亮便起床了。
“起这么早?”他把头发束起来,跟着薛祈和去灶房把早饭端出来,“睡不着。”薛祈和淡淡回了一句。
薛祈和没跟他说,其实约莫一整个晚上没怎么睡着。
“我去喊他俩起床吧,”薛祈和转移话题道:“你赶紧去净脸。”
云榆觉得有些莫名,只是今日薛祈和有些怪,但他平时起得也很早,但就是很奇怪。
两个小孩起来后跟在薛祈和身后也去找木盆洗脸,而后坐在桌前吃饭。
薛祈和今日要去帮工,村里有人成亲,说是给镇上的少爷冲喜,寻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要一路把嫁妆抬去镇上,平常成亲都爱在春秋,再不济也是夏天,少有人会在冬天冷得要命的时候成亲,而且临近年关不仅要备年货,还要叫粮税人口税,算下来手头都没几个闲钱了,若非那镇上的老爷给家里病秧子冲喜,否则是断不会选在这么个天寒地冻的时候。
那家大操大办摆了二十来桌,生怕他活不过大年三十似的。
为了更喜庆些才特意喊了周边几个村子已经成亲的年轻汉子去帮忙抬轿,一天可以拿一百文。
早饭薛祈和做了锅白粥配腌萝卜,满屋尽是粥米的香味,云榆刚起时胃口还不错喝了整整一大碗,“娶的是谁家的?”他问。
“是大伯家的二哥。”薛祈星回了一句。云榆对薛家这些亲戚认识的倒不多,毕竟原书也都是一笔带过,不过印象中他亲戚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二哥人很好的。”薛祈星耸拉着小脸,若是正常成亲人人都该道声喜,只可惜他们这般和卖小哥儿也没什么区别,薛祈舒也难过道:“二哥还会给我们糖吃。”
见云榆神色有些转变,薛祈和便开口道:“我们分家后,我大伯重病一场,那边生活都靠他家老大赚钱养着,大伯要用药,一家子要吃喝,这几年早就入不敷出,薛枝乙又是个哥儿,我大伯早有把他卖了换钱的念头,能嫁给镇上的少爷也算幸运了。”
他这话属实不假,沈家那个虽是个病秧子,但长相身家在整个镇上都算好的,若非沈家老爷子就这一个独苗,心疼得很又着急冲喜,眼看着人快不行了,找媒婆寻了方圆几里待嫁姑娘小哥儿的生辰八字,只薛枝乙的最合衬,可能开春他真要被卖进县城里给老头子做小的了,要不然他哥可能还要再过几年才能拿出成亲的聘礼钱。
如此一比景槐爹娘都算有良心的,从来只想寻个有钱的,没动过让景槐做小的心思。
云榆闻言便知他大伯一家是不好相与的,不免忧心道:“那你去时小心些,和那头能不碰上就尽量不碰上。”当年薛祈和娘去世时,第一个想要来分他家产的就是他大伯一家。云榆担心再碰上还会给他为难,“既然那头看不惯你,怎么还会叫你去帮忙呢?”云榆不解道。
薛祈和笑着安慰他:“你且放宽心,这婚事都是由沈家操办的,他们连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还能做什么主,沈家说什么他们听什么罢了。”
“那便好,可你还是小心些,早些回来。”云榆叮嘱他。薛祈和被自家夫郎这般嘱咐,心里免不了高兴,他揽着云榆的腰带进怀里,柔声安慰说:“好。”
打过招呼后,薛祈和便走了,云榆收拾着去梁家陪景槐,今日梁桓青也去做了帮工,他担心景槐如今月份大了做什么事都多多少少会有点不方便。
梁家院子里支了把摇椅,景槐正躺在上头绣花,今日虽说日头挺好的,可毕竟是冬天,风还是冷的。
“你怎的在这躺着。”云榆走近问他,刚好把那一小片的阳光挡住了。景槐抬手推他:“你挡到阳光了,去旁边坐。”
云榆先试了试他手的温度,确认是温热的才放心坐到他旁边。
“即便你觉得不冷,也该注意些,”云榆边说边从袋子里头翻出几颗杏干,“你都忘了前几个月你有多难受。”
景槐放在手里正绣着的样子,专心等着云榆拿吃的,“要不是你这些果干,我可能会更难受了。”
云榆见他看见吃的就一脸没出息的便懒得说他,却也知他怀孕痛苦难耐。在现代医学技术那么发达的条件下仍旧每年有那么多因为难产而死的人,他真的不敢想在生产力低下的现在,生下一个并且养大他该有多难。
“说来,你和祈和大哥也成亲一年多了,没打算要个孩子吗?”云榆被景槐这句话问懵了,要个孩子?谁生?哦,好像是我生。
……
云榆用了两秒冷静下来思考一会儿,发觉自己虽然说要努力克服心里障碍,可到头来也只是到亲吻那个地步,生小孩那个过程,云榆确实没想过,导员没说过啊!云榆有些冤枉地想。
“没,没人教过我。”云榆只好咬咬牙这么说,闻言景槐一愣,小哥儿姑娘出嫁都会有人教导那些事该怎么做,怎么伺候好夫君,云榆是被卖来的,现在也才十七,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而云榆本人不知道自己被年轻了整整五岁,他还在思索为何薛祈和从来没有对他有过那方面的暗示,这不该是每个男人的本性吗?
还是薛祈和只是想把他买来做保姆的。
对哦,云榆想起原著,薛祈和从来没对“云榆”这个角色动过真感情,确实只是想要他做保姆。
思及此,云榆忽然有些难过,他和原著里那个多少该有点不一样吧。薛祈和可是亲口问过他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的。
他还在思考着,景槐却已经从屋里翻出了一本书册,递到云榆手上:“这里头还有图画,是从前我在小贩那换的。”
云榆狐疑着打开那本图文并茂的书,扫了一眼,然后震惊地看了景槐一眼。
好开放的封建时代,这种书在我们现代被抓到要蹲十年的。
景槐当然不知道云榆在想什么,他只又坐了回去,坦荡道:“不过你和薛大哥也不着急生孩子吧,小舒和小星还跟孩子似的呢。”
对啊,云榆点头道:“确实不着急——饿了吗?要不要吃面条,我给你拉面吃。”他话题转的生硬,不过景槐也确实饿了,“好想念你的手艺呢。”
“我跟他俩说了,一会儿从家里带两个咸鸭蛋和几块冻豆腐,再给你炖一个白菜豆腐。”云榆边说边往厨房走。
景槐抚着肚子道:“小宝听见了吗?小榆阿嬷要给你做好吃的了——你做的豆腐真是太好吃了!一点豆腥味都没有。”
干柴是梁桓青临走时搬到灶房的,约莫是做一顿饭的量,云榆先和了面,才去点火,锅热放油加葱蒜炒香,放半锅水盖盖子煮,云榆把醒好的面放在案板上揉开排气,然后开始扯着两段拉开,中间要加几次面粉,约莫撤到比筷子再细一些时就可以打散放入锅中,拿筷子搅散等第一次水开,加一瓢凉水,等第二锅水开后便可以吃了。
这会儿薛祈舒和薛祈星也拿着东西来了,云榆便收拾另一个锅,开始炖豆腐白菜,虽说是道素菜可吃起来也是回味无穷。
两个咸鸭蛋分成四瓣刚好没人分一半流油的蛋黄。
景槐吃得赞不绝口,扬言吃了这顿能生出个十斤的孩子,给云榆吓够呛,忙教他呸呸呸,生这么重的孩子最容易难产了。
俩人下午就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缝肚兜,晚饭煮了一锅红豆粥一人喝了满满一大碗,待到梁桓青和薛祈和回来时两个小的已经趴梁家塌上睡着了。
无奈之下,他和薛祈和只得一人背着一个回去,路上薛祈和在他外侧。
“今天他们没为难你吧。”云榆竟还惦记着这件事。“自然没有,他们到底要给沈家一个面子的,”薛祈和说到这顿了一下,然后笑道:“不过我大伯娘快气死了。”
云榆闻言抬头看着他,薛祈和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骄傲道:“席间总有人夸我娶了个好夫郎。”
云榆闻言耳后一热,低头看着地面,又无端想起今日景槐说的那些话,现在那本书还在他的袖袋里面。
“乱说什么呢。”云榆下意识反驳道。冬日的夜里总是很寂静,除去他俩踩在路上的声音,便只剩几家的狗在叫,可薛祈和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
“你想不想见见我爹娘。”薛祈和忽然问。云榆觉得他这话有歧义,大晚上听起来怪怪的,可他抬头发现薛祈和死死盯着前路,不像在辨认方向,倒像是害羞。
云榆低声笑了一下道:“好啊,我来这么久也该见见二老。”
回家后先把他们两个放在屋里安置好,云榆才去洗漱,薛祈和非要去院里劈些柴,云榆劝解无果后便点了盏小油灯在屋里等薛祈和,无聊时又拿出景槐送的那本书册看了一眼……他发誓,真的只是因为那个情况下他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太少,而那本书很碰巧地成为了唯一一件,他才会打开看的。
没成想才刚刚翻开两页,薛祈和便进屋了。
人在尴尬时总会显得特别忙。
他把书册压在枕头下面,跳下床走到薛祈和身边绕了一圈才说:“这么快呀。”
薛祈和扫了眼铺得平整的床榻和云榆粉扑扑的脸侧狐疑一阵却也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