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极其荒芜的一片战场。

黄沙漫天，枯寂的色彩一望无际，仿佛淹没世界所有的生机，透出沉沉的死气。

视野所及之处，兵器或插或歪斜或平摊，数不胜数，却无一把是完整的，刀刃，剑刃……数不清的豁口上沾着狰狞的血迹。有更甚者连刃都翻卷了，全然是黑红，就这么直挺挺在地上。

忽然一阵干燥炎热的风呼啸而过，细小的沙粒抖动着改变位置，于是几十具尸体露了出来。与兵器相同，这些尸体也没有完整的，四肢，舌，眼，耳鼻，躯干……或多或少缺失。

那些直挺的兵器，就是插在他们身上。

很多沙依旧眷恋地不肯走，附着在模糊的血肉上，只能看出模糊的面容，但无比清晰的是，他们的死相是那般狰狞不甘。

没有人替他们收尸。

这里是天然的坟场。

哪怕只有薄薄一层沙覆盖在他们上面。

说是暴尸荒野也不贴切，因为即使这里危险无比，依然会有贪心的修士进来，企图获得宝物。

或者说，遗物。

但没有一个人活着出去。

在这一片寂静中，又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

过往的记忆如流水般涌来，晏殊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发现一切都清清楚楚，每一粒沙子，每一把兵器，每一个伤口和日日夜夜仿佛无止休的疼痛……太清晰了。

或许是因为沐听寒，这一切更清晰了。

忽然晏殊恍惚间想起，在他记忆的最后，好像是有一个人活着的。

是一个小孩，受了很重的伤，几乎和尸体差不多了。他想活下来，于是拿了遗物，却在之后将这具尸体下葬了。

埋得很深……

很黑暗……

小孩在不远处，根据令牌上的名字，安葬了尸体，安葬了这些无觅处的亡魂，没有名牌的也立了碑。

没有轮到活着的亡魂。

因为这个“亡魂”生前好像很强。

是很好的材料。

有人来了。

小孩很害怕。

没有印象了……

在成为“人”之后，晏殊丧失了很多以前的记忆和情感，真如书中所说“无心无情”。

不过也有可能他不被天算作是人类。

晏殊忽然讽刺地笑笑，抬手捏碎了幻境。

这已经不是他的心魔了。

晏殊抱着“昏迷”的沐听寒，姿态从容出了心魔林。

一干长老就不这么从容了，全部瞪大眼睛。

在他们眼里，白衣仙尊双手抱着样貌秀丽端庄的小弟子，神色温柔，踏水而来。而小弟子昏迷不醒，蜷缩在仙尊怀中，小小一团，肌肤相触。

像有一腿的样子……

不不不，他们怎么能这么想仙尊呢？仙尊修为高超，道心无暇，无情无欲，这个弟子肯定是因为优秀被仙尊看到了后又生生对抗心魔晕倒于是温柔善良的仙尊产生怜惜然后才抱的！

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词语……

唉，这群傻子。

这可是仙尊孩子，要继承家业的，抱一下怎么了？

六长老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高冷地摇摇头。

晏殊到了医修处，将沐听寒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

医修看到晏殊，受宠若惊，小心地移了下沐听寒。

没移动。

晏殊低头，看到了被死死攥住的衣角，扯了一下。

没扯动。

呵。晏殊无声地笑了下，感情这厮是装的。

晏殊硬生生扯出了衣角，把一个充斥着难闻浓重药味的荷包塞进了沐听寒手里：“昏迷的人闻这种味道可以加速清醒。”

沐听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