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流萤台中,叶槿容静坐窗前,透过窗棂望向被雨水冲刷得愈加翠绿的花木,心中一片萧索。
“舒月怎么样了?”叶槿容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听说在宗正寺外跪了两天两夜,头都磕破了,也不肯进食,宫中的人都劝不住她。”阿徐低声回答,眼中满是同情。
叶槿容听后,久久未言。
屋外的风轻轻吹拂着流萤台的纱帘,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宣旨的内侍什么时辰出宫?”叶槿容突然又问道。
阿徐无声哀叹道:“旨意两日前就已下达。”
“是吗?”叶槿容似在自语,又像是在询问阿徐,“我倒是忘了,镇国公府的和离书才递交到御前半日,旨意就定下并宣布了。”
阿徐见叶槿容神色黯然,便轻声安慰道:“公主,您已经尽力了,殿下也交代过,让您不要过于自责。”
叶槿容微微颔首,但心中的愧疚并未因此减轻。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她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
阿徐应声后,便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叶槿容转身走向书架,抽出一本旧书,翻开泛黄的书页后,用笔勾画着一些她十分熟悉的名字。
东宫校书郎中毒身亡之事,表面上看似是晋平公主,作为祁阳太子案的余孽,企图利用此事煽动东宫与镇国公府不和。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她的计谋不仅未能激化矛盾,反而导致自身计谋败露,最终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此外,为了不受牵连,镇国公府连夜递交了和离书,以示与晋平公主划清界限。
然而,叶槿容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镇国公世子自编自导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与晋平公主和离。
不过却也正是这场戏,让叶槿容意识到,十三年前的祁阳太子案可能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因为,按照靖武帝的性情,即便晋平公主与祁阳太子案有牵连,他也不会轻易下旨赐死,除非背后还有更深的水,或更复杂的隐情。
此外,镇国公世子在策划这一切时,是否过于冒险?难道他能预见到靖武帝不会追查到底,亦不会追究镇国公府的自私和无情行为吗?
叶槿容心中暗自思忖,用笔在泛黄的书页上重重圈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冯思,她究竟是何许人也?不仅想入镇国公府,还想当正妻。
当夜,在宗正寺的简陋囚室内,晋平公主孤身静坐,烛火摇曳,将她苍白却坚毅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清晰。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囚室的宁静。
几名身着甲胄的禁军羽林卫推门而入,为首一人手持锦盒,沉声道:“晋平公主,时辰已到,您该上路了。”
晋平公主闻言,眼眸微微一凝,随即恢复平静。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裳,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
“有劳各位了。”晋平公主话语稍顿,目光扫过那冰冷的锦盒,心中无丝毫波澜。
为首的禁军羽林卫微微点头,将手中的锦盒置于一侧桌上后便转身离去。
晋平公主步伐沉重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锦盒,因为她已将自己最为牵挂之事妥善安排。
半个时辰前,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她与一名身着夜行衣、声音冷冽的神秘人进行了一场对话。
那神秘人藏匿于黑衣的阴影中,低声说道:“姑姑,不必多问,亦无需多言,随我走便是。”
晋平公主虽满心疑惑,却也明白此刻不是追究之时。不过,她并未随神秘人离开,而是长叹一声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里?”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接着说道:“槿容,你能否应允我一事?”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落在神秘人的面庞之上,瞬间,一张清丽而坚毅的脸庞显露无遗,竟是叶槿容。
“姑姑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舒月。”叶槿容语调坚决,她深知这一承诺的分量,亦明了自此刻起,她与林舒月的命运便紧紧相连,再也无法分割。
晋平公主微微点头,似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牵挂。
“时辰将至,你快走吧!你虽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但若要带我走,恐怕并非易事。再者,若时辰到了,我不在此处,定会招致更多麻烦。”晋平公主催促着叶槿容离开。
叶槿容紧咬下唇,目光中满含不舍。
晋平公主轻抚叶槿容手背,声音温婉而有力:“槿容,姑姑虽不知你从何处学得这一身武艺,但你的聪慧与坚韧,姑姑早已看在眼里。身为嫡公主,你及笄之后,必将与朝臣之子联姻。你要切记,皇室女眷联姻,万不可轻易动情,否则将万劫不复。姑姑这一生,便是最好的例子。”
“这枚发簪你收好,它虽非稀世珍宝,却承载着我一生的记忆与期许。”晋平公主从发髻中抽出一枚古朴而雅致的发簪,递给了叶槿容。
叶槿容接过发簪,紧紧攥在手心。
晋平公主拭去叶槿容眼角的泪水,温柔地笑道:“傻孩子,哭什么?姑姑这一生,虽有遗憾,却也无悔。”
“姑姑…”叶槿容哽咽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深知,这一别,便是永远。
子夜时分,宗正寺的钟声沉闷悠长,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犹如为逝去的生命奏响的哀婉挽歌。
叶槿容隐匿于高耸的树冠间,目光紧锁宗正寺外悲痛欲绝、泣不成声的林舒月。她的哭声,犹如琴弦被硬生生撕裂,每一声都深深刺痛着叶槿容的心扉。
夜色愈发深沉,叶槿容的心也随之沉入无边的黑暗。
她凝视着林舒月在寒风中颤抖的瘦弱身影,内心的苦涩与愤怒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不忍再看,便转身跃入夜色,穿梭在幽暗的巷弄之间。
不知何时,她来到了承光苑北壁之下,通过触发一处隐蔽的机关,一条深邃曲折的甬道在她面前悄然显现,在烛火之光难以触及的深处,似乎藏匿着无数的秘密与阴谋。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里面数张书架上堆满了古籍,使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书香。
叶槿容走进后,并未翻阅那些古籍,而是径直走向密室的东南角,轻旋一个隐秘的把手。
霎时,密室的一隅缓缓移开,显露出一间逼仄的暗室。
暗室之中,一抹微弱而神秘的光晕自玉床悄然散发,它似乎能穿透时间的尘埃,静静地洒满整个暗室。
叶槿容走向玉床,盘腿坐下,随后闭目凝神,周身气息渐渐沉稳,仿佛与玉床融为一体。
玉床上的光晕似乎感应到了叶槿容的存在,光芒逐渐增强,将她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内。
然而,随着内力的不断涌动,叶槿容只觉体内气血翻腾,犹如江河决堤,难以遏制。
她心中一惊,连忙调整呼吸,试图稳住这股狂暴的力量。
但为时已晚,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自丹田升起,瞬间席卷全身,让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冷,仿佛置身于万年寒冰之中。
叶槿容紧咬牙关,任由那股寒意在体内肆虐。
汗水如珠般滚落,浸湿了她的衣襟,但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只是专注地引导着那股力量,试图找到其源头。
“噗!”
一股鲜血从叶槿容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她胸前衣襟上,瞬间被汗水冲散。
她的身体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裂,五脏六腑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散落在玉床之上,侵入进其纹路之中。
那冰寒之气愈发猛烈,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在她体内切割,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仿佛被冻僵,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四周的黑暗仿佛有实体,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她努力想要睁开眼,但眼皮沉重得如同铅块,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掀开那层厚重的黑暗。
她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回响,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仿佛心脏也要被这寒冰之力冻结。
汗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湿透了她的衣衫。
然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呼唤,那声音悠远而温润,穿透了刺骨的寒冷,触及了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回应那声呼唤,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仿佛连灵魂都被这冰冷所禁锢。
在绝望的深渊里,她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脆弱。
意识逐渐游离,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之中。
那漩涡深邃且幽暗。
然而,在这即将沉沦的瞬间,叶槿容猛然觉醒,心中涌起一股不屈的意志。
她强忍剧痛,用最后一丝清明凝聚内力,试图驱散周身的寒意。
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心跳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同时,她周身环绕着一圈淡淡的蓝光,与玉床散发的光芒相互碰撞,竟奇迹般地融合成了一体。
这光芒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缓缓渗透进叶槿容的体内,与她体内的寒意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随着光芒的深入,她体内的冰寒之气竟缓缓消退,并化作一股股温暖的气流,在她体内四处流淌,滋润着她因寒冷而几近干涸的经脉。
叶槿容的眸子,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渐渐睁开,眼底跃动着坚毅之色。
她双手掌心相对,一缕淡蓝光芒自掌心腾起,随着手势的巧妙变换,逐渐汇聚成一道锋利的剑影。
剑影闪烁,宛如寒星划破夜空,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直冲暗室穹顶。
叶槿容身形一展,如同凤凰涅槃,腾空而起,剑影随之而动,化作一道璀璨的蓝光轨迹,将暗室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转身挥剑间,尽显深厚内力和剑法之精湛。
环绕她周身的蓝光逐渐收敛,最终凝聚成一圈淡淡的光晕,与她融为一体。
“从这一刻起,长剑横九野,再无惧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