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啊，黎家的。”吴诗涵啧啧称奇。

一旁的顾清还不知内情，傻傻问：“怎么了？”

“唉，你不认识黎婧训，那……Vocal，你还记得吗？”吴诗涵看着顾清点头后，才竖起一根手指：“Vocal，全名Vocal Lee，中文名黎卧靠，他的黎和黎私的黎是同一个黎。”

“我当然知道是同一个黎，我只是混血儿，不是文盲，我认字。”顾清说。

“不，你不知道。”吴诗涵一脸无语，说：“黎家一直子息凋零，这一辈儿正儿八经的子嗣只有两个，一个是黎婧训，黎家的独生女儿、唯一的继承人，另一个就是Vocal，算是黎婧训外三服的远房表弟。”

“所以……”顾清睁大了眼睛：“黎私是？”

“对，私生子。”吴诗涵一脸严肃：“还是黎家唯一接回本家的私生子。”

顾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见他点头，吴诗涵继续道：“你知道他能被黎婧训接回黎家的原因是什么吗？”

顾清：“什么？”

吴诗涵：“他有一个好妈妈。”

“黎私的母亲曾是黎家的管家，后来黎家老爷子糊涂，干下了那样一档子不名誉的事儿……”吴诗涵说到这里顿了顿，隐下了一些“懂的都懂”的内容，才继续开口：“于是从小照顾黎婧训的许管家，带着一个不名誉的私生子，离开黎家靠着自己的学识讨生活。”

“后来过了很多年，据说是在一场争对黎婧训的车祸里，那位许管家为了保护黎婧训去世，黎婧训看在救命的恩情和多年的情分上，才把尚且年幼的黎私带回黎家。”吴诗涵说：“但是黎私看不清啊，他放弃了母亲的姓氏，坚决改名姓黎，哪怕是‘黎私’这样一个带有侮辱性质的名字。”

黎私，黎家的私生子，这个名字本来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但谁能想到，黎私为了融入黎家、为了争夺黎家家产，竟然真的愿意舍弃母亲予他的名讳，冠上这样一个带有侮辱性质的名字。

两人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办公室门口，却见附属楼五楼办公室门口，黎私正站在门口，似乎听到了办公室内的谈话。

“黎私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吴诗涵上前问道。

黎私看了一眼吴诗涵，沉默不语。

门内似乎听见了走廊上的响动，急急忙忙过来打开门。

咔哒——

门被打开，楚言楠笑着看向门外的人，入目便是顾清：“顾清，上完课回来啦。”

顾清听见楚言楠这个声音，下意识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像是在紧张，最后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顾清应完声，楚言楠的目光又转向吴诗涵和黎私，笑问：“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敲门。”

吴诗涵耸了耸肩：“刚来的，你也没给我敲门的机会啊。”

楚言楠的目光最后落在黎私身上。

黎私神色莫名地扫了一眼楚言楠，慢吞吞道：“我也刚来，来找我姐。”

“我说过了，出门在外，不要叫我姐。”黎婧训也从办公室里出来，拎起黎私，对楚言楠说：“就这样吧楚老师，我们先告辞了。”

“嗯。”楚言楠的脸上也挂上了一副完美无缺的假笑：“慢走。”

“嗯，留步。”客套完，黎婧训拖着黎私就走了。

一路上黎私都显得很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直到一旁的黎婧训一拍他脑袋，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了什么，统统给我忘掉，或者烂在肚子里，别让我帮你手动格式化。”

黎私面色阴沉，但还是应道：“好。”

黎婧训当然看见了黎私阴沉的脸色，但这并不值得在意，毕竟黎私的愤怒于她而言，不过是少年人无知的无畏，犹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如果少年将不自量力当作年少轻狂的资本，那么他将一败涂地。

—

回到办公室，楚言楠摊在自己的办公位上，顾清给他倒了一杯水，问：“怎么了？”

吴诗涵也坐在楚言楠的办公桌上，歪头看向他，眼神示意他说话。

但楚言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嗡——

忽然，有人的手机响了。

三人看向顾清办公桌上的衬衫外套。

楚言楠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笑着推了顾清一把，说：“去吧。”

顾清还没有过来，拿手机的时候还咕哝了一句：“校长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办公室里，楚言楠和吴诗涵相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楚言楠问：“你觉得顾清会是什么反应？”

吴诗涵想了想，回答：“就他那性子，应该没什么反应吧，而且他不一直迷信你吗？你跟他说让他做班主任，他一定坚信你能做到，没有什么惊喜可言。”

“不一定。”楚言楠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三根手指：“3——”

吴诗涵眨了眨眼：“什么？”

楚言楠收回一根手指：“2——”

吴诗涵：“呃？”

楚言楠又收回一根手指：“1——”

吴诗涵好笑地看着楚言楠，等着楚言楠下一步动作，就见过了整整三秒，楚言楠还维持着斯文的笑容，和竖起食指的动作，半空中有一只乌鸦飞过，留下六个点。

就当吴诗涵要问楚言楠“是不是整段垮掉了”的时候，楚言楠却忽然将右手握成拳：“0.”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顾清的声音：“阿楠！”

就见顾清从办公室门外闯进来，一把抱住坐在办公椅上的楚言楠，抱起他，转圈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我！”顾清笑着，那笑就像是春雪消融，不复他往日的冰冷神情。

关于顾清会是什么反应，哪里有那么难猜啊，虽然他现在和高中不大相同了，但其本质也不过是一个，收到礼物就会开心的少年。

尤其，还是喜欢的人给予他的荣誉。

总而言之，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刘宁，一觉醒来就被红头文件兜头甩了一巴掌，不再是高三35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高三35班语文老师一职，由高三语文组老师代课直到新语文老师上任，而高三35班班主任一职，则由高三35班数学老师顾清顶岗。

对于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刘宁不高兴。

刘宁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收拾着自己的杂物，见楚言楠和顾清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鼻头一侧连接脸颊的一块皮肤抽动了一下，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但又极力忍耐。

“呵。”刘宁冷笑一声，话中带刺：“你们怎么来了？难道是为了看我笑话，拒绝了金主开的庆功宴。”

“……”楚言楠看着刘宁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嘴脸，露出一个笑：“你这样说无非是想让我感到愧疚，可是刘宁，比起让你继续荼毒我的学生，我的手上沾点脏其实也不算什么——顺带说一句，我愿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五年内升职无望而已。”

“而你。”楚言楠凑近：“也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顾清站在楚言楠身后，看着楚言楠的背影，总觉得楚言楠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轻松。

“顾清，你发什么呆呢？”

楚言楠的声音，拉回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顾清，顾清一抬头，发现刘宁已经走了。

“没什么。”顾清说。

“哦。”楚言楠一边应声，一边将顾清按在原本属于刘宁的办公位上，自己则撑着桌沿坐上办公桌：“来来来，让我们看看摇粒绒给我们留下了哪些烂摊子需要解决。”

两人头碰头凑到一起，翻开刘宁留下的班主任手册。

刘宁留下的班主任手册一共有三大本，高二两本和高三一本写了个开头。

他们翻开第一本班主任手册，入目便是一张泛黄的A4纸，上面用一笔娟秀的字体写着：

【按医生的说法，35班应该会是我带的最后一个班级，此后无论是谁接手35班，请一定要善待我的孩子们。】

应该是已退休的高二班主任郑老师写的。

楚言楠默了默，问顾清：“你觉得刘宁看过这个么？”

顾清摇了摇头。

没有还是不知道？

算了，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无所谓了，他们只要对35班负责就够了。

班主任手册里记录的大多都是一些杂事，但是楚言楠和顾清依旧看得很认真，直到将第一本班主任手册翻到一半，两人忽然又发现了一张夹在其间的A4纸，上面写着：

【高笑笑，狂躁症、救世主情结，危险但是心软，偶尔消费欲爆棚，制止她的不理智消费，否则她将在清醒后陷入无尽后悔与自责。

理科与英语基础薄弱（全D），语文、历史、政治不错（全B，偶尔C），专业课成绩良好(常B时A)，升学堪忧，但家庭经济情况良好，有新加坡留学意向。

与同班岑泽端同学是恋爱关系，不提倡，但是尽量采取温和措施，不要让孩子应激。】

楚言楠和顾清面面相觑。

楚言楠：“我有一个疑问。”

顾清：“讲。”

“温和的棒打鸳鸯也是棒打鸳鸯，所以把他们的座位调到一起算什么鬼？这也太温和了一点吧。”

“emmmmm……刘宁没有安排过座位，35班的位置都是学生自己安排的。”

“……刘宁要不要怎么，”楚言楠面目扭曲，暗骂一声：“操！”

“所以那现在怎么办？”顾清看着楚言楠：“把他们分开？”

“不行，”楚言楠一脸苦瓜相：“他们正在一个相爱能抵万难的年纪，在这个年纪，你越是阻挠，他们越是爱得轰轰烈烈。”

就跟野火一样，无风还好，有风就能拔三丈高。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最终也没有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只能继续阅读班主任手册，并且有发现好几张郑老师留下的“绝世法典”。

【元谅，遗传性哮喘，要远离粉尘，天凉也会造成哮喘发作，需要定时复查、拿药，但是学校有规定，为避免纠纷，教职人员不能保管学生的药品。

成绩良好（4A6B），保持这个水平至少能上二本，但是融通班技能考在冬天，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免悲剧再次发生。

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也会打架，可能是被疾病压抑久了吧，请做好及时的引导、指正。】

【岑泽端，分数分布比较平均（全B，偶尔8B2C），但家庭情况不好，家庭氛围更不好，努力为他争取贫困生补助，让他在该上学的年纪留在学校吧，应该能考上民办二本，但能不能去读是个问题。

关于他和高笑笑的恋爱关系，从他身上攻克会容易许多，毕竟他与高笑笑的家庭情况简直天差地别……】

【苏杉，英语成绩良好（常B时A），但是其他成绩惨不忍睹（基本B、C、D徘徊)，成绩总是上下浮动，容易发挥失常，具体看她心态，喜欢梳头，梳头能让她放松心情……】

【雷川，全D的成绩，走高考路线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没有唇钉的话还能参军，现在连参军也不可能了，苏杉和岑泽端参军的可能性都比他大……】

【应如是，成绩优异（文化课全A，专业课D，我想是态度问题），能考一本，但比起升学，我更关心她的家庭关系，和心理状态……】

大概是因为有关隐私，所以哪怕是有前人经验，有关应如是的信息也并不明朗，“为什么被分流到融通班”的原因更是讳莫如深。

看完全部的“绝世法典”，楚言楠和顾清相视一眼，同时想到：

看来，35班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