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修,楚言楠手里抱了一沓试卷,顾清手里拎了两袋糖,两人一起出现在35班。
楚言楠一进教室,就把手里试卷分成三份,笑对讲台下学生说:“各科老师对你们今天的表现都赞赏有加,但是为了检验你们今天的学习成果,我还是找今天有课的五个老师要了你们今天的课件,出了五道题——”
话还没有说完,讲台下就传来阵阵喝倒彩的声音。
“安静安静。”楚言楠知道会有这一出,所以没有太慌张,依旧冷漠无情道:“五道题目,答对一题有一种糖,第一题是千纸鹤糖五粒,第二题是瑞士糖四颗,第三题是棒棒糖三根,第四题是紫罗兰糖两块,第五题是莫扎特糖一盒。”
35班已经安静了下来,毕竟楚言楠列出来已经算是相当丰厚的了——比起一人两粒千纸鹤糖,简直就是双休日和寒暑假的区别。
“好了,可以发试卷了吗?”楚言楠问。
35班同学拖长了音调,掩饰咬牙切齿:“可——以——”
“那好,”楚言楠把分成三份的试卷递了一份给顾清:“A组的。”
“嗯。”顾清接过试卷走下讲台,点了点每个大组中间那排的人数,然后开始点试卷,交给第一排:“一排,传下去。”
楚言楠则不用点人数,毕竟座位都是他排的,他直接点好B组和C组的卷子,交给各组第一排:“往下传。”
不久教室里就只剩下唰唰唰传试卷的声音,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楚言楠倚着讲台,似乎觉得有些无聊,看向一旁的顾清,问:“你觉得谁会是第一个交卷的?”
顾清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答案:“应如是。”
应如是,毋庸置疑的,35班成绩最好的学生。
“确定?”楚言楠笑:“我们打个赌吧,你赌应如是第一个交卷,我赌——”
楚言楠话还没说完,苏杉就举起手,问:“老师,可以直接交卷吗?”
楚言楠好说话道:“当然可以,但是你不考虑一下吗?”
顾清沉默片刻,转头问楚言楠:“她是你请的托儿吗?”
楚言楠右手竖三指:“没有,我发誓。”
“但是顾清,你从来是以自己的标准来度量他们,认为不管会不会都应该竭力去完成,忘了还有放弃这个选项。”楚言楠笑着接过苏杉的试卷:“这样,你怎么能去理解一个已经习惯放弃的集体呢?”
应如是固然是35班成绩最好的,正因为她是成绩最好的,明白很多题目她都会做,所以她会尝试去做而不是放弃,但是35班更多人则会下意识认为自己不会做,然后选择直接放弃,长此以往,习惯使然。
果不其然,有了苏杉的开头,又有几个人举手交卷,而应如是则是在半个班的人交完卷后才交的卷。
等全班交完卷后,楚言楠打开多媒体开始放《垫底辣妹》,然后在35班的欢呼声中和顾清一起抱着试卷回办公室批改。
楚言楠:“应如是底子不错,五道题全对。”
顾清:“元谅也可以,对了四道题,还有一题也只是合并同类项的时候符号抄错了。”
“苏杉英语不错,语法和时态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五题她空了两题……还是态度问题。”
“岑泽端错了三道题,这……不像他平时的水平啊。”
“Wow~高笑笑有点东西嘛,班里第二个全对的。”
“雷川这成绩,emmmmm……难说。”
……
晚自修放电影其实是不合规定的,于是在楚言楠和顾清批改完45份卷子的时候,有人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楚言楠,你究竟在做什么!”
事发突然,楚言楠被吓得跳到转椅上:“钱,钱老师?”
钱筝冠进门后无视顾清,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楚言楠面前,一拍桌子,压低身子直视着他:“高三!晚自修!你让学生看电影!脑子是被狗吃了吗?我需要一个解释,不然,你明天就收拾包袱滚蛋吧!”
“钱老师——”顾清上前想要劝解,却被钱筝冠冷冷横了一眼:“你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虽说明面上你才是35班的班主任,但其实你就是个摆设!什么都听楚言楠的,是想支教两年白干吗!”
楚言楠和顾清沉默地听钱筝冠把话说完后,一个递上温热的金银花茶,一个递上刚整理好的三张成绩单:“请——”
钱筝冠看了他们一眼,抖落了一下成绩单,一边看一边抿了一口茶,然后——一口茶喷在成绩单上。
“35班?这成绩?你确定没作弊?”钱筝冠在看到三份成绩单上一溜非A即B的成绩后,瞬间不淡定了,连暴躁都来不及:“不对,十分有一百分不对,你把试卷给我看一下,快!”
楚言楠又把三份试卷递给她。
钱筝冠飞速浏览完三份试卷,才一言难尽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题目简单,不是你们给学生喂了兴奋剂。”
“题目是简单,但你看,”楚言楠指着A组最后一道题:“这道题跟上个学期期末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是同一个题型,全校正确率不足40%,但是我班有两个人做对了。”
“嗯?”钱筝冠问:“除了应如是还有谁?”
“元谅。”楚言楠说着,又把元谅的试卷摊开在钱筝冠面前:“这是元谅的卷子,她除了有一道数学题合并同类项的时候符号抄错了,其他题目都没有问题,而这些题目都是上个学期期末考试中各科中等偏上难度的题目。”
“在看看B组的,”楚言楠拿出岑泽端的卷子:“B组成绩通常分布在学校中后段,大多处于一种半学不学的状态,现在最重要的是培养他们的学习兴趣。”
“还有这张,C组苏杉的卷子,她的问题在于态度,虽然理综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她的英语成绩时常处于高分段行列。”
“如果说B组是半学不学,那么C组就是态度问题,对此我们要做的就是矫正他们的学习态度……”
后来楚言楠讲了很多,钱筝冠细细听着,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能保证吗?保证今日所行绝对不会有害学生。”
“我能。”楚言楠没有犹豫:“每一位教育工作者在对国旗宣誓的时候,都应该做好背负学生未来的觉悟。”
“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事业的一名教师,我自愿接受教育事业的神圣使命,为培养优秀人才、传承中华优秀文化、促进社会进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将尊重学生的家庭、文化差异和自主发展权利,关心爱护每一个学生,不歧视、不虐待、不体罚学生,为学生的身心健康和全面发展创造良好环境。”
“我将尊崇教育事业的荣誉,尽责完成教学任务,注重学生综合素质培养和能力发展,使学生在知识、技能、情感、态度等多方面发展。”
“我将忠诚于党和人民,坚守教育教学原则,尊重学生个体差异,给予他们平等、公正、公平的教育服务。”
教职工入职宣言,钱筝冠当然知道,因为她大学毕业刚入职的时候,也这样宣誓过。
深深看了一眼楚言楠后,钱筝冠闭了闭眼,说:“好,这次先放过你,但是你俩这个月绩效照样要扣。”
“啊——”楚言楠拖长了音调:“就扣我的行不行?顾清是被我威胁的!”
“……你回头看一眼顾清巴巴的样,再听听你说的这话,可信吗?”
楚言楠回头看了一眼顾清,就见顾清一脸唯他是从的傻样,沉默两秒,只道:“行吧。”
顾清已经给他忽悠瘸了。
—
35班的电影进行到尾声,工藤沙耶加在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考入庆应大学。
在电影斑斓的光中,楚言楠和顾清出现在教室门口,发现因为他们两节晚自修没有出现,已经有人胆大包天拿出来手机。
楚言楠给顾清使了个眼色,顾清会意,开始录视频——以免发生争执,到时候百口莫辩。
楚言楠走到一群打游戏的男生身后,装模做样轻咳一声:“咳。”
“打排位呢!别吵!”游戏上头的男生们没有注意到周围开始寂静,直到一把游戏结束,他们输了,想要找刚刚出声的孙子算账:“刚刚是哪个孙子打扰老子,老子非得——”
然后他就看见楚言楠笑眯眯的看着他:“非得怎么样?”
那人看着楚言楠,沉默片刻:“非得感谢他提醒我老师来了不可。”
全班哄堂大笑:“雷川,你好怂啊!”
“嗯。”楚言楠笑着朝雷川点了点头,伸出手:“唇钉摘掉,手机上交。”
雷川默默摘掉唇钉、交出手机,他的同伴也有样学样交出手机,只有两个负隅顽抗没有主动上交。
这时候绝对不能急眼,高中有些孩子已经比老师都要高了,如果他们真不想交,跟老师打起来也是有可能的——老师总不可能和他们打起来,除非不想干了——尤其是他和顾清这种好说话的新手菜鸟。
但这时候也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弱势,不然以后都会被学生归为“好说话,可以忤逆”的行列,于是楚言楠又看向顾清,顾清歪头看向那两个男生:“嗯?”
两相对视,那两个学生败下阵来,乖乖交出手机。
楚言楠心道:果然,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慈父严母模式就是好用。
后来他把这个发现讲给顾清听,顾清还脸红了,脸皮真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