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咒高的医务室一如既往地陈旧、空荡。
除了必须定期清洗更换的床单被罩等用品,其他诸如桌椅隔帘等都布满了时光的痕迹,配合上窗外昏黄的残阳,有种进入老照片的感觉。
柳暮冬躺在熟悉的病床上,怔怔望着窗外出神。
当回忆袭来,往事历历在目,仿佛离开房间便能看到大家对她露出亲昵的笑容。
可她知道这是错觉。
时间已经被重置,过往数次轮回是只存在她记忆中的“废弃”存档,哪怕再次续上缘分,他们的关系也回不到最初。
不过柳暮冬并不感到悲伤。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也早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决心,只要故事能够获得一个圆满的结局,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所以没关系,打起精神来。
接下来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绝对不能松懈。
闭目平复一会儿,柳暮冬收拾好泛滥的情绪,睁开眼准备起身找人,结果猝不及防被凑到眼前的大脸吓了一跳。
“!”
她扣紧牙关,好悬才将涌到唇边的“五条老师”咽回去。
“……五条先生过来了怎么不叫我?”
“因为有点好奇暮冬在想什么,就稍微观察了一下,没想到你对我完全没有防备呢。”
五条悟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本以为她会立马反应过来,然后他们顺势就能展开谈话,结果他足足盯了她好几分钟都没反应。
摸摸下巴,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果然,暮冬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专、还是更早之前?”
“不过连我的六眼都能瞒过去,你未免也太努力了。”
“……我没有。”
柳暮冬被这个说法噎了一下,过了两秒才想起反驳。
几次轮回下来,她对他的行踪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基本有数,根本不需要特地去关注。
这种说法搞得她好像什么痴汉一样,太奇怪了。
“别害羞嘛,我又没有指责你,实话实说也不会怎么样哦~”
深知他插科打诨的功力,她果断选择了无视。
“其他人怎么样?”
“你的朋友昨晚在这儿守了你一晚上,今天一早被赶去上学了,真希和棘经过硝子的治疗伤势已经痊愈,除了精神大受打击外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杰不会对高专学生下死手,但也不会特意手下留情,如果没有柳暮冬挡着,真希和棘高低也得重伤,现在只是轻伤无疑十分幸运。
也正因此,五条悟并不急于寻求真相。
不过态度还是要摆出来。
不然还不知道她下次会送上什么“超级惊喜”。
“现在两个人都在拼命训练,争取下一次将昨天的耻辱如数奉还给杰。等会儿下课可能会过来探病,所以我们最好抓紧时间。”
五条悟看了眼时钟,拖长调子,撒娇似地逼问道:“你的计划真的不能提前说吗,一直被吊着胃口的感觉很讨厌欸。”
柳暮冬不为所动,“能说的时候我自然会知无不言。”
他沉默半晌,然后发出老大一声不耐的叹息。
“好吧好吧,接下来是第二个议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
这明明就是一个问题。
轻轻摇了摇头,柳暮冬淡定回道:“没什么打算,夏油先生看起来并不是刻意针对我,等养好伤我就会离开。”
没能套出真话,五条悟不是很开心。
他鼓起脸颊,卸去力气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然后侧过脑袋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暮冬同学刚刚的回答是0分!老师我很不满意,所以本次考核不予通过——”
“五条先生找我就想问这些吗?”
尽管已经习惯这人毫无边界感的性格,柳暮冬还是有些不自在,本想起身避开,但看到墨镜后那张略带疲惫的俊脸,又心软了下来。
老师向来负责,夏油杰又是他认定的挚友,于情于理都不会放着不管。
想必昨天晚上他根本没有睡觉,一直在调查相关情报吧。
算了,顺势参与进来也算合情合理。
低下头和那双苍天之眸四目相对,她主动问道:“那张信笺上写了什么?”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
他似乎,找到了“对付”她的正确方法。
晃晃不存在的猫尾巴,他直起身体,将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一边故作轻松道:“一封宣战书而已,既然这件事不是暮冬的计划,那就不必参与进来了,全部交给万能的Great Teacher Gojo吧!”
“……”
是错觉吗,为什么感觉五条老师在撒娇?
柳暮冬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便当作是自己一时晃神产生的幻觉。
定定神,她说道:“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给五条先生处理,正好我也想和夏油先生清算一下旧账,就当是报答这一次的救助值恩。”
果然,她的冷淡都是伪装。
实际上心里很想和他贴贴,只是怕被讨厌才克制着,一旦他主动她就会立马妥协。
五条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猫猫笑。
“那就这么说定啦!”
*
大敌当前,五条悟越发忙碌。
他没有在病房待太久,留下一句明天参加高专的作战会议后便很快离开,不见了踪影。
柳暮冬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起来活动一下。
披上外衣,她沿着熟悉的路往医务室外走去。
刚走没两步,就听侧后方传来一道略带倦意的女声:“身体没问题了吗?”
她站定转身,礼貌冲来人点了点头,“还有点虚弱,不过活动是没有问题了,多谢家入医生帮忙治疗。”
“没什么,工作而已。你的伤势很重虚弱是难免的,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注意不要调动太多咒力。”
一身白大褂、身材窈窕的女性打着哈切,反手关上解剖室的大门,迈步朝她走来。
“一起?”
柳暮冬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便没有拒绝。
“家入医生想知道什么?”
“可以说吗?”
“不重要的部分可以。”
“呵……”家入硝子发出一声轻笑,抬手将滑落的发丝勾到耳后,“那没什么好聊的了。”
虽然是第一次见,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五条悟口中那不知真假的宣言,但她看得出,柳暮冬是那种十分自我的类型。
只要认定不该透露,任凭外人百般追问都不会回答。
这一点倒是跟五条很像。
柳暮冬沉默两秒,低声对这位曾经的老师兼闺蜜说道:“我和五条先生约定过,等一切尘埃落定便会将全部事情告诉他,到时候家入医生还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问五条先生。”
“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因为或许没有机会了。
不过也不一定。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样的结局也可以算是亲口告诉她?
她抬头直视前方,避开那双犀利的暖棕色眼眸。
“嘛算了,只要五条确定没问题就行。”
家入硝子停下脚步,总是充斥着疲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谢谢你。”
如果没有她横插一手,当年才16岁的她便不得不面对同伴的死亡。
无法想象那会是何等的绝望。
所以就算柳暮冬有着不为人知的谋划,她依旧很感激她。
冲怔愣的人挥挥手,家入硝子转身走向昏暗的走廊。
“训练场在这条路左转的尽头,灰原在那里给一年级的上实战课,你过去顺便帮我带句话,让他们悠着点来,别仗着有医生就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