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陶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来确实是他自恋了。陈远宁照顾归照顾,倒是没一点偏爱。
俩人继续往前走。
“我就是根据评分要求来,你中间停顿了,没记熟悉内容。除此之外表现都很好。”
听见这话,陶沅心里泛起一丝甜蜜。但嘴上还在伪装:“那你还不给我高分。”
陈远宁看他心情已经好些了,说道:“我也没给别人高分。”
陶沅还没来得及细想,陈远宁在餐厅门口停下脚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到了。”
餐厅的外墙涂成了鲜艳的红色,透过窗玻璃能看到里面高高耸立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金色的装饰球、银色的丝带和各样灯饰。陶沅没想到会来一个这么正式的餐厅。
两人进门,侍者引导他们坐在在靠近窗边的一张空桌。大顺乖巧的趴在陶沅的脚边。
“想吃什么?”陈远宁给他介绍这家的特色菜。
“都可以。我不挑。”
“最近似乎瘦了,光学习没好好吃饭?”
“没,就是吃腻了外面的白人饭,我又不会做饭,就吃得少。”
此时此刻,他们正身处一家在正宗不过的白人饭店。
陈远宁沉默了一会,问:“那要换一家吗?”
“倒也不必,吃啥都能活。”
陶沅不想再在陈远宁面前说英文,点单的时候陈远宁帮他点的。
窗外雪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征兆。
侍者拿上来一整瓶红酒。
“这家有个红酒很不错,不过你还没过生日,就喝果汁吧。”
“你一个人把这酒喝完?”陶沅不明白计较这十几天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很想把陈远宁打成老古板的标签,但又不愿意。
“其实也不多。”
“你开车怎么办?”
“没开车,市中心这边太堵了,没地铁方便,”陈远宁指了指外面的飘雪,“今天还下雪,更是交通完蛋。”
“你圣诞会去哪玩吗?”
陈远宁笑了笑:“目前还没计划。”
“我能去找你玩吗?”
陈远宁微微扬起了眉毛,只笑不语。
“我哥忙着约会呢,我也不好打扰他。我在班上也没其他朋友,别人都约着出去玩了。”
“陶沅。”陈远宁放下刀叉,目光注视着他,“我其实很无趣,你过来找我也没什么玩的。”
陶沅听懂婉拒,内心失落,拿起果汁小小喝了一口。
“不过可以出去玩,想不想去暖和一点的地方?”
陶沅又有点受宠若惊。
“你喜欢我吗?”没经过任何思考,陶沅问出了口。
“我喜欢。”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陈远宁接着说:“你是我朋友的弟弟。”
陶沅内心如坠冰窟,巨大的失落笼罩着他。他太后悔在冲动之下说出这句话。他还没来得及向陈远宁更多展示关于他的一切,就急匆匆的试探,暴露自己的心意。太不该了。
都到这一步了,他决定破罐破摔。“不是这种喜欢。”
陈远宁沉默着不接话。
“是鲁迅和许广平那种喜欢。”陶沅还想说,是想跟你上床的那种喜欢,但他不确定陈远宁接不接受男性。
“我大你十五岁。你还未成年。”
“那又怎么样?况且我过几天就满了。”
陈远宁轻轻笑了,似乎也觉得纠结这几天没意义。“你是我朋友的弟弟。我知道陶煜有个三叔,正好跟我同名,也叫远宁,他就比我大三岁。你想跟你三叔年纪一样大的人谈恋爱吗?”
陶沅想起三叔的胖肚子,一阵恶寒。但面对陈远宁,他又只心生欢喜。
“那不一样。简爱里面说当我们的灵魂穿越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时,我们是平等的。这个平等包含一切,不论年龄。”
“是啊,那是面对上帝的时候。但我们现在都活着,需要面对的是世人的眼光和评价。”
陶沅败下阵来,他没妄想过辩论能赢过文学系的教授。
这家餐厅味道很不错,即使吃腻了西餐,陶沅也喜欢这家的味道。但他现在却吃不下一口。主食还没吃完,甜点也还没上。他现在只想回家。不是回到那个小公寓。而是回到爷爷奶奶家,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陈远宁看他面露郁色,吃不下饭,不忍心劝道:“再吃点吧,看你瘦的。下次再追求别人等吃完主食和甜点,不然被拒绝了连饭也吃不下。这对你胃不好。”
陶沅想说跟你无关,但又狠不下心说绝情的话。只是一直沉默,不让眼泪掉下来。
陈远宁说:“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太孤单。你来新的国家没有新的人际交往,看到我对你好让你产生的错觉。等你逐渐适应这边的生活,有了新的朋友你就会发现现在你的心情不是喜欢,只是太孤单。”
陶沅有一万句反驳的话,但他都不想说。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回到了公寓。不记得什么时候张长毓接回了大顺。
他到家也不开灯,摸着黑脱掉所有的衣服裤子,将手机静音,钻进了被窝。
刚情窦初开便已落空的滋味并不好受。
陶沅来英国四个多月,虽然独自一人上课,很少和同班同学社交,但他几乎从未感到孤单。摄影是他最大的兴趣,堂哥偶尔的关心,性格相合的朋友张长毓的陪伴,还有那只可爱的小狗大顺,都是他内心的充实来源。但是现在,他没办法反驳陈远宁对他的孤独宣判,他体会到了爱而不得的心情。
他无法抑制的反复回想陈远宁对他的好,一想到这些好就要这么戛然截止,心中泛起无法填补的空虚与孤独。
他和陈远宁之间的关系始终停留在“师生”和“哥哥”的身份上,而这些身份中没有他想要的爱情。这种错位感更加剧了他的孤独。
他几乎不知道陈远宁其他的兴趣和爱好,甚至从未见过他生活中随意、真实的一面。那种无法触及的空白,就像黑洞一样在他内心深处旋转,吞噬掉他所有的期待与幻想。
失败的告白成了他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而那些曾经的心动和幻想,也在这一刻停滞。他开始明白,自己或许永远无法了解他最想了解的那个人。
陶沅生日当天,是跟陶煜和长毓一起过的。
陶煜有邀请过陈远宁,似乎有事无法赶来。
只有陶沅知道,他是在回避陶沅。害怕陶沅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亲手断了他的念想。
所以虽然是自己生日,陶沅脸上也没办法挤出笑容。
“生日快乐!之后不怕去酒吧被赶出来了!”张长毓了解一切,只能努力活跃气氛。
陶煜看出了陶沅的变化,也猜到他可能失恋了。虽然看起来很可怜,但失恋对大部分男生来说都是小事。就心照不宣的不多过问。
“来年我要调去新加坡,顺利的话下年过完就回英国了。这房子你帮我看着吧,没课就过来住,宽敞一点。”陶煜掏出门禁卡,交到陶沅手上。
陶煜在元旦前就离开了英国,张长毓也要回国看望家里人。
陶沅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写作业。还要准备年后的采访。Judy和Tom联系到学校一个教授,最终还是打算采访权威人士。陶沅平静的表示同意。
在打算采访日的前一周,陶沅感冒了。反复发烧,全身都痛。英国的医院又出了名的差,除非要马上去世了,只会让病人回家多喝热水,多吃去痛药。
他只能吃了药瘫在床上,等药起效,烧退下去,脑袋不那么痛了就浅眠一会儿。要么祈祷免疫系统自己杀死病毒。
他睡一觉起来,又感觉到发起烧来。
同时他也听到了敲门声。他以为是自己之前订的外卖,艰难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在的是陈远宁。
“你还好吗?我以为你晕倒了。”
陶沅猝不及防看到陈远宁,嘴微微张开,说不出话,很久没反应过来。
“我敲门了半小时都没应。”
“你怎么过来了?”
“你哥说你发烧一直没好,今天又一直没回他消息,放心不下,让我来看看。”
陈远宁拎着超市的袋子,装了一大包东西过来,有肉有菜,还有在药店买的维生素,酒精和药。顺带把陶沅错过的外卖盒子也一起拿了进来。
陈远宁暂时把东西都堆在了餐桌上。走近陶沅身边,伸出两个手指并拢贴在陶沅的额头上。
他一直在门外等,外面没暖气,手指冰冷让陶沅一激灵,陶沅说出了第二句话:“我没事。”
“都这么烧了,还没事呢。”
陈远宁转身去洗手间拿了一个干净的盆子,接了一点温水,再把酒精倒进去,拿出毛巾准备给陶沅物理降温。看陶沅呆着,说话逗他:“我来晚了吗,真烧成傻子了。”
“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陶沅现在虽然生病脆弱,反而不想接受陈远宁的好意。
他进屋找到角落的手机,打开微信想给陶煜报平安。
第一眼却看到了他爸发来的信息:“你妹妹生病住院你都不懂关心一下,你真冷血。”
陶沅木在了原地。
卧室里没开灯,陈远宁跟着走进来,打开了台灯。暖色的灯光照在了陶沅流泪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