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四下便是一静。唐客卿的见解内涵丰富,含嘲带讽,虽不怎么中听,却不能说没道理。众人适才气怒不及细想,此刻稍一冷静,不由狐疑起来。如果说账册真假还是无头案的话,这块玉牌连同革囊却分明经过了冀州舵主之手,许多人不觉将目光转向陆君淮,看他作何反应。
陆君淮没料到转眼间,矛头就指向了自己,先是讶然:继而现出几分愠色:“唐客卿,我不过是将云舵主的遗物带回山上,预备交给他的家眷,可没动过里面的东西!你含沙射影是什么意思?想说那块牌子是我放进去的不成?”
唐斐就像没瞧见他难看的脸色,颔首道:“不错,事有反常必为妖,在我看来陆舵主确有可疑之处,至少与云舵主有同等的嫌疑。既要追究真相,就不应放过任何可能。”
“好胆量,也不看看场合,连这种无稽之谈也敢当众乱说,自己不觉得荒谬么?”陆君淮不怒返笑,仰天打了个哈哈,脸色倏然阴沉下来,“人贵自知之明,你一个外来清客,武功全无,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在云堡立足不稳意图讨好楚总管,我也能理解,但说话须得有理有据,否则便是妖言惑众,陆某脾气虽好,却也不是任人攀扯污蔑的!”
“陆舵主过誉了,”唐斐摆了摆手,客气地说道,“在下小小人物,论起构陷罪名,还真未必是阁下的对手。且看云舵主惨成什么样,在下宁可天天做苦工、巴结楚总管,像陆舵主这般道貌岸然的朋友也是万万不敢要的。否则今天住处冒出本账册,明天革囊里多了块玉牌,自己一条命搭进去都不够,死后还得背负内奸的污名,连累家中兄长亲眷遭人戳脊梁骨!”
如果说刚才还比较含蓄的话,此言已是明明白白在挑衅。陆君淮大怒,眼下档口本不应节外生枝,但已经被逼到脸上,不接招的话只会更引人疑窦,他心里同时又掠过一丝惊疑,这唐文突然跳出来针对自己,是当真发现了什么,还是背后有人授意?
他强压火气,起身来到厅堂当中,向云倾深施一礼:“堡主,属下本无意与一个初来乍到的客卿计较,闻知云向隅与柳无影勾结沆瀣,更是甚为痛心。孰料唐文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而大放厥词、信口雌黄,欲将他人的背叛之行硬安到我头上,我陆君淮十二岁拜入云堡门下,至今已二十余载,不说立下多少功劳,至少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岂能任由鼠辈侮辱!今日唐文若拿不出证据,就得承担污蔑之责,恳请堡主主持公道!”
他深知已无退路,内奸之名非此即彼,故而口中斩钉截铁,提起云向隅时也再无顾忌。面上神情既是痛心,又是忿然,眼神却微微闪烁。
一瞥间,厉行舟皱着眉头,也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旁边的冯锡杰仍旧一口口抽着旱烟。
云倾不置可否,朝他凝视片刻,才淡然说道:“陆舵主不必激动,楚总管向我要明证、要实据,说向隅不该被冤枉,现下你又说唐客卿是在信口攀诬,要我惩治他,为你确证清白。你们争的本就是同一件事,物证也已摆在眼前,那便论个清楚吧,到底怎么回事,我该相信谁?”
陆君淮一呆,这不是他预期中的回答,他迟疑着抬头望向上首主位,云倾的眼睛深如冬夜寒潭,目光平静无澜,他内心愈发惊疑不定。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这位年岁尚轻的堡主,云倾远比他所以为的高深莫测。
这一刻,心头掠过一股混合着战栗的悔意:不该轻举妄动,将自己暴露在众人视线中。他是被那张超出预料的供状以及蕉叶的账本打乱了阵脚,眼看只差一步,不甘心功败垂成。
厅中再度安静下来,从开始清查内奸起,直至今日议事,关注的焦点始终在云向隅身上,每个人思考的也都是云舵主可曾背叛、是否投敌,因此当唐斐乍然质疑起冀州舵主时,众人大都没放在心上,有的认为唐文言辞咄咄,没事找事,有的觉得陆君淮只是不慎沾上了云向隅的边,就成了靶子,实属无妄之灾。
然而当云倾开口时,许多人突然意识到,事态仍存在其他的发展方向,至少在堡主眼里,每一处疑点都不容轻忽,业已身亡的云向隅并不必然有罪,而陆君淮也非绝对无辜。再回味唐客卿的话,以及玉牌偶然出现的时机,心下也生出几许异样。
齐睿与陆君淮关系不错,皱眉道:“陆舵主方才也说了,他只是暂时保管革囊而已,为何玉牌会在里面,照理该先问过云舵主、或是两边对质,现在又能如何论定?”又道,“我云堡从来都讲求实据,不会凭着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测轻下论断,况且此事还是云舵主犯错在先。”
众人皆是点头,单以玉牌而论,云向隅是革囊原主,陆君淮是经手之人,就算两人都牵扯其中,但就凭云向隅干出的那些好事,再怎么看都嫌疑更大。
陆君淮向齐睿抱拳示谢,沉声道:“凡事公道自在人心,陆某的为人,我云堡同门平日都看在眼中,自然不是宵小之辈摇唇鼓舌所能左右。至于云向隅为何要将玉牌不当回事地丢在革囊里,”他摇头道,“我虽不清楚他的想法,但柳无影一死,万花谷也完了,这块所谓的信物还有价值可言么?信手放置也是可能的。”
底牌已然掀开,玉牌一经拿出便不能收回,他必须将对自己的怀疑彻底压下去,因此丝毫不掩嘲讽之意。白玉莲花牌只有一块,云向隅才是、也必须是那个内奸。也幸而,云向隅已经死了。
唐斐道:“陆舵主口中的信手一丢,莫非就是将能暴露自己内奸身份的物件携在身上,走到哪里都带着,而后就丢开不管,生怕别人看不到?云舵主看似干练有为,想不到竟是个如此粗疏随便之人,而且还不是一般地轻信。结果他一味喊冤有什么用,玉牌还不是被陆舵主这个好友带回云堡,在关键时刻亮了出来,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莫过于此了。”
论到讥诮,他的功力可比陆君淮厉害多了。接着道:“说起来,冀州实是个好地方,运河水道贯通,商贸兴隆。听说蕉叶就在冀州开有商铺,云舵主为了赚取银两、探视养子,近些年想必常常在两地之间往返奔波。次数一多,陆舵主对此总不会懵然无觉,难道不曾念着同门之谊相助一二?其中情形,在下不妨为列位推演一下。”
他顿了顿:“冀州繁华,各方面资源都胜于涿州,延请大夫、提供门路,那也不必说了,云舵主再是高傲,也没法拒绝亟需的帮助,谁不希望日子越过越好呢?想来以陆舵主的才干和手腕,取得他的信任只是时间问题。经年累月下来,云舵主不仅欠下了大笔人情,他的诸般行动和困扰也都逐渐被陆舵主了解、掌控。到了一定程度,无论是暗地动一些手脚,还是在紧要关头推波助澜,甚至藏一本半真半假的账册到云舵主的涿州居处,于一般人而言根本无从下手的事,在陆舵主怕都是手到擒来罢。”
“一派胡言!”陆君淮怒道,随着唐斐的分析,他先是面色红涨,继而发白,最后转为铁青,“生编硬造、无中生有,唐门果然尽出些旁门左道,堡主身侧怎能容下你这等奸邪之人!”
“陆舵主又错了,”唐斐淡淡道,“我唐门的确没几个好人,做起事来不拘手段,比较随性,但向来都是凭本事,论起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一套,非是不能,实在是通常用不着也瞧不上。你说旁门左道,在下无所谓,奸邪二字还是留给万花谷和你自己。”
陆君淮冷笑道:“好厉的词锋。你不过是蛊惑人心!我且问你,设若我陆某人当真要栽赃,直接将那块玉牌与青石商行的账册一同搁在云向隅的住所,让传音堂搜出,岂不周全?还用得着与你这小人纠缠?”
他语带轻蔑,尽量表现得不在意,若不是碍着堡主在场,或许早已忍不住动手,绝不容许对方将刚才那番话说完。
“如此,确然较为隐蔽,”唐斐道,“想必陆舵主事先已考虑过各种作法的可行性。然而这块玉牌份量太重,相应的风险也大,在云舵主还活着的时候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那本账册也已足够达成目的。陆舵主权衡得失,还是将它留在手中,不得已时才用作最后筹码,是也不是?”
他随口道来,笃定得犹如亲眼目睹,末了评价道:“谨慎有余,胆魄不足,换做是我可不会这般瞻前顾后。”
陆君淮气得七窍生烟,隐在袖中的手不住发抖,也不知是气怒还是害怕,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你倒是会卖弄口舌,看来平日里没少迷惑堡主,可惜编来编去,,却忘记了一点。”
他骤然提高了嗓音,向周围团团一揖,朗声道:“众所周知柳无影在中元比武中丧命,然而云桐护卫拾获玉牌之事,敢问阖堡上下有几人知晓?陆某当时身在冀州,更是无从得悉,又何谈拿出另外半边玉牌栽赃云向隅?在下与列位同门一样,都是刚刚闻知原委,岂料却横遭毁谤,所谓血口喷人莫过于此!”
众人早已听得瞠目结舌,心情几番起落。唐文之言乍闻荒谬,却非无的放矢,云向隅将郑延佑寄养在毗邻涿州的冀州城郊,又与蕉叶合作,必然需要不时前往走动,短期内也就罢了,数年下来,冀州舵主总不会毫无觉察,之前却是缄口不提。
然而纵有疑虑,陆君淮的辩解却更切中要害。云松道:“如诸位所见,莲花玉牌是重要线索,因此发现后列为机密,除了堡主、楚总管、云桐护卫等有限几人外,未曾相告他人。”
众人互望一眼,俱是微微摇头,再看唐斐时,目光都带了几分微妙,连住在苍山的下属都不了解情况,陆君淮又怎会知情,还据以栽赃给云向隅?可见革囊掉落确系巧合,虽不知唐客卿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说话轻率,一味攻击冀州舵主,简直是危言耸听。
陆君淮冷冷道:“这等奸佞小人必定祸乱云堡,如何能容!”他心中极为恼恨,已暗自决定要找个机会将唐文除去,以绝后患。
齐睿本就不信陆君淮会是奸细,这时瞅着唐斐越发不顺眼,正要出言呵斥几句,楚瀚亭忽然道:“半边玉牌的消息,堡里虽是保密,但陆舵主却未必不知。”
此语来得突兀,众下属一齐向他望去,楚瀚亭叹道:“说起来原是楚某的责任,当日云护卫从比武场回来,禀告了情由,因为堡主伤重,我便先将那些玉片交给柔云保管,嘱她拼合起来。就在交代之际,偏生云枞急火火闯进来找我,被他看在眼里。”他冷哼了一声,“之后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给大伙儿听罢。”末了一句却是朝向堂弟云枞。
云枞被降为三等管事,本来是不够资格参与议事的,但他与整件事多少有些关联,因此也被叫了来,一直待在厅角,尽量降低存在感。被堂兄当众点名,他只好垂头丧气地站出来,承认自己当时冒冒失失闯进楚总管的偏厅,看见那几块玉片,心里好奇,又不好探问,出门后嘀咕了两句,大概是,不慎泄露给了跟在身后的周信。
“既然周信得到了情报,这件事对于另一个内奸当然也不再是秘密,非但不会暴露自身,或许还会反过来加以利用。”楚瀚亭神色冷峻,不理旁人的惊诧哗然,只紧盯着陆君淮,眼中寒芒似乎已凝结成有形有质的利刃,一字一顿道,“因此楚某认为唐先生所言不错,白玉莲花牌出现在此时此地,绝非偶然,陆舵主以为呢?还是说,需要把周信被杀前的招供也拿来传阅一番?”
众人悚然而惊,多了周信这个变数,情况立时截然不同。倘使云向隅是内奸,接到周信传出的消息,另半边玉牌要么毁弃,要么藏匿,即使再粗心大意也绝不会带在身上,任由其他同门见到,况且云向隅并不是个粗心的人。理应深藏不露的玉牌陡然示于人前,本身就意味着阴谋,是在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嫁祸。
云向隅当然不可能嫁祸给自己,那么眼前所见,还能是谁在主导?
陆君淮只觉背脊窜过一股凉意,短短瞬间,来自周围同门的目光已然变了,震惊、审视、不可置信,包含着陌生的防备与敌意,仿佛在看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怪物,他心中的惊悚又要多出何止数倍。
他的喉头动了动,强自镇定心神,大声道:“情报泄露给了周信,那是楚总管的疏失,又与我何干?”他顾不上理会四下众人的反应,上前一步向云倾拜倒:“堡主,楚瀚亭与唐文私相串通,为了给死去的云向隅脱罪,硬是要指我为内奸,此乃迫害同门,属下恳请堡主明察!”
云倾道:“如此说来,唐先生所言,陆舵主是不认了?”
陆君淮恨声道:“云向隅监守自盗、上下欺瞒,与万花谷的勾连何止一二,连他都被视为无辜,单凭一个革囊、半边玉牌就要将我定罪,如何让人心服,又怎能不令下属寒心?此乃清除异己,陆某纵死也要争个明白!”
他心下已打定主意,任凭唐文等人说得天花乱坠,终归是推测,只消来个抵死不认,学楚瀚亭那般一口咬定证据不足,有云向隅当挡箭牌,谁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云倾看着满面激愤的冀州舵主,陆君淮比云向隅年长九岁,驻守冀州已逾七载,他仪表不俗,处事老练而不失灵活机变,能力在八位舵主中也是值得称道的。冀州是府城,各方势力盘踞交错,但他多数时候都能应付得四平八稳,很少需要堡里操心过问。相比气质桀骜的云向隅,陆君淮显得谨慎有余而进取不足,凡事都是求稳为先,待人接物更是随和,时不时还会弄些诗词歌赋、歌舞伎班之类的小花样。
这样一个安于现状、谨守本分的人,很容易令人放松戒备,在清查内奸的时候,无论明面上的传音堂还是暗中活动的云泊、倩云等人,包括云倾自己,起初都没有怀疑道陆君淮身上。
他收回目光,尽量不流露出厌恶的情绪:“既然如此,云舵主的随从带回来没有?让他们进来对质。”
宋谦和许匡是跟着倩云一道赶回来的,从方才起就候在议事厅外,被先后传进厅中问话。两人都是二十来岁,风尘仆仆,应是听说了舵主的死讯,神情有些惶然和委顿。当众接受质询虽不免拘谨,但答话都还清晰:云向隅动身返回苍山前三天,只有九月二十七日曾单独外出约三个时辰,从午后未时到晚上戊时,但回来时身上并未沾染酒气,其他时间则是在涿州的居处逗留。
证物方面,两名随从的反应都很茫然,这个革囊是舵主的没错,但是怎会在云堡?根据回忆,舵主九月廿七外出时携带过,而后廿八、廿九期间曾经在居处见到,所以必定是带回来了,并未遗落在外。然而九月三十拂晓启程回苍山,临行前却没能找到,不知收拾行装时放到了哪里。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云向隅行色匆匆,下属人心惶惶,谁都没顾上留意,反正里面没什么要紧东西,找不到就算了。
至于玉牌,就更摸不着头脑了,二人都说从未见过。
许匡较为细心,在云松追问下想起一个细节:“九月廿九晚上,舵主在居处楼上整理书信文卷,属下有事上去通报,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声交谈,当时还有些诧异,因为我一直在下面守着,并没有见人来过。但是待到舵主让我进去,房内却别无他人,也不知是听错了,还是曾有访客悄然潜入。”
……事实已经足够清楚,云倾吩咐两个不明状况的随从退下,淡淡问道:“陆舵主还有什么话说?你现在可认罪?”
陆君淮脸上阵青阵白,表情不受控制地微微扭曲,他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费劲心机实施的计谋皆是落空,相反地,还一步步将自己陷入绝境。刚刚利用青石商行的账册接近目标,堡主随手就拿出云向隅的供词和蕉叶账册;本拟借助白玉莲花牌一锤定音,凭空就跳出个客卿来揭发。
他并不是贸然行事,每走一步都仔细计算过风险和对策,自信就算引人注目,也能顷刻间打消旁人的疑虑,可是楚瀚亭竟能证明玉牌机密已被周信传出,堡主也命人将云向隅的随从调来当场作证,就像早已料敌机先,对所有一切了然于心一般,张开了无形的罗网,自己越是急于挣扎脱身,就越是无所遁形,这实在太可怕了。
但他怎么可能失败,筹谋经年,步步为营,将云向隅耍弄于股掌之上,直至泥足深陷……今天明明是来给云向隅定罪的,只差临门一脚,凭什么功亏一篑?周遭的目光如芒刺、如钢针,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呼起来:“不对,这是圈套!那两个随从一定是楚瀚亭安排好了要陷害于我,故意说谎演戏,云向隅才是叛贼,他们兄弟俩都是!云向隅当初为了收养那个郑延佑,连秦总管都敢蒙骗,为的还不是有朝一日将云堡出卖给柳无影!他还找雁形门牵线搭桥,木材契书就是明证!”
他已经口不择言,除了矢口否认、死咬不放,也实在拿不出其他招数,至少云向隅不可能跳出来反驳。于此同时,他悄悄用余光瞟向厉行舟,为今之计,唯有设法脱身,他相信厉行舟敢大模大样出现在议事厅,必定有所倚仗,也绝不容对方有机会撇开自己,无数念头在脑海转过,同时口中没有丝毫停顿:“中元前他就露出过异心,那时来找我畅饮,借着酒意说堡主空有一张脸,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其实无才无能,刚愎自用,比武决战定然有败无胜,劝我跟着他一起另寻门路,他还说……”
“还说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蕴着严冬般的森寒与峻厉,“说你如何卑劣无耻、背信弃义、龌龊下流?”
下一瞬,满厅堂的人不由自主地齐齐站起,倒抽冷气声不绝于耳,一个身形颀长、白衣佩剑的青年男子自云倾身后的侧厅门内大步走出,他面容消瘦憔悴,双眼却如被怒火点燃般灼灼生光,仿佛酝酿着风暴,正是理应死去多时的涿州舵主云向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