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桐不经意问到，
“你干嘛非要我住市中心那户房子？”
赵梧树眼神闪烁，他该庆幸自己肤较深，脸红也不太招眼。
却听旁边坐着一只大漏勺，高声道，
“他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怕你不接受呗。”
文赫本是个嘴快的，赵梧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说话，文赫已经说完了。
话毕，文小二还不惭打了一个酒嗝。
叶桐眼波流转，看向赵梧树，安安静静地用水润的眸子盯着他。
赵梧树垂下眼睛。
“大树你咋越长大越怂了，你不敢说我帮你说。”
文赫搬着板凳，一点一到移到叶桐旁边，他冲着赵梧树嚷嚷两声。
他勾搭着叶桐的肩膀，凑到叶桐耳边，“小叶我来跟你说。”
“文赫。”
赵梧树沉声。
文赫缩了缩脖，使眼神冲叶桐告状。
“梧树。”
叶桐回头对上赵梧树视线，不容置喙。
“我要听。”
赵梧树手指蜷了蜷，高大的身体气势却不足，不敢说话了，只能虎视眈眈坐在一旁。
酒壮怂人胆，文赫反瞪了赵梧树一眼，有了靠山，文赫也愈发放肆起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赵梧树也遇到只治他的人了。
“小叶，我告诉你，你走后赵大树变得可抠门了，省吃俭用连我们的钱都要坑，当时我拜托他帮我弄一个小秋千给我妹妹玩，他弄完收我5万！！”
文赫声声泣血，控诉道，
“还天天翻我们白眼，给我们脸色看呜——”
赵梧树嘴抽了抽，
“……我什么时候给你脸色了。”
表情分明是在说：我给你脸了。
文赫怒回瞪他一眼，酒气上脑，
“可不是，你身体好了回学校的时候，头发续老长，整天就坐在角落，一句话也不说。”
叶桐掐了掐藏在桌下的手心。
赵梧树笑了笑，眨眨眼。
“你别听他胡说，小二说话夸张你是知道的。”
“哼。”
文小二闻言，鼻孔出气，但还是没有说话。
赵梧树眼神警告文赫不许再乱说。
他拿起手机联系司机过来。
叶桐心想，他什么时候应该去拿一个驾照，出国之前把科目一考过。
他出神的功夫，文赫附到叶桐耳边，姿态猥琐。
“小叶子我告诉你，这几年大树的精神状态挺优美的，他压力大嘛可以理解，但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像以前一样，哥哥说什么一心软就答应了。要学习尘尘，不高兴了一巴掌让他醒一醒。”
叶桐缩了缩耳朵，“知道啦。”
文赫看着叶桐，像看自家白菜一般珍惜，赵梧树这几年憋得狠了，叶桐又懵懂乖巧脾气好，怎么看都会被赵大树欺负。
文赫还想作为一个门外汉指导几句，忽然被拍住肩膀，身后声线低沉，
“说什么呢，给我也听听？”
文赫迅速反应过来，脑袋摇成拨浪鼓了。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赵梧树的司机很快就到了，他先载着一行人往文赫家开。
文赫坐在副驾驶，醉醺醺，哼唧着回头要找叶桐聊天。
赵梧树喝了酒，被文赫猪哼吵得烦躁，他撩开眼一蜇。
“你憋屎呢坐不直？”
“你一说还真有点。”
文赫挠挠脸，钝感力极强。
赵梧树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来感觉了，后颈憋屎感的鸡皮疙瘩瞬间冒起来。
“我有点儿想解大啊，司机开快点儿呢！”
叶桐不想参与这五谷轮回的话题，在后坐缩着。
车辆牌照是赵梧树的车，超速了被扣钱的人也是他。赵梧树翻了个白眼，还是叫司机开快点。
赵梧树拍拍文赫酡红的脸颊。
“你自己默念：我是草履虫，有口无□□。”
文赫就一大只傻白甜，有喝了酒，真自己老老实实念了好几遍。
司机在前面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赵梧树才慢悠悠拿出手机，准备录像，以后和路千里一起鉴赏。
还好叶桐拦住赵梧树，“你不要欺负文赫了”
保住了文赫所剩不多，岌岌可危的脸面。
一刻钟后，终于安全地把文赫送回家，司机才载着他们掉头返程。
叶桐坐在快速奔驰的汽车里，忽而开口：
“有时间带我去报驾校吧。”
叶桐下定了决心便立刻要做，执行力令人惊叹。
“嗯？”
赵梧树一听他出声，下意识靠过来。
他坐在叶桐身边，源源不断散发热气，说话还携着醉人的酒意。
“我喝醉了你会来接我吗？”
嗅到温热的酒香味，叶桐的脸蛋向车外僵硬转了转，只留下修长脖颈和后脑勺。
他往哪看都不好意思赵梧树眼眸。
叶桐盯着车窗外绚烂夜景时，眸光里装得下灯火辉煌。
过了半响，赵梧树才听到了叶桐轻哼。
“必要情况下可以考虑。”
赵梧树喉头吞咽两下，直直盯着叶桐侧脸看。
高中毕业他们几个都去拿了驾照，路千里和同尘不在同一个学校，路千里便经常开车去接同尘吃饭、回家。
有时候他能有一点空闲时间，路千里要去接同尘出实验室，顺道带他放风。
那时路千里坐在驾驶位上，哼着歌，脑袋上卷毛一跳一跳，看着十分开心的模样。
赵梧树便坐在后座，冷冰冰瞥向窗外，主干道堵车、按喇叭、加塞，到底哪一样能叫路千里还笑得出来？
直到叶桐回来，他才懂路千里那时的心情。
因为是接爱人回家，路途就不再辛苦，反而成了一种期待的幸福。
——
回到家门口，叶桐依然婉拒赵梧树试图登堂入室的请求。
他站在房内，对门外可怜巴巴的高大男人道了一句晚安，便关上了家门。
叶桐不慌不忙收拾好东西，才打开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有文又给他打了电话，还发了消息。
只是叶桐将他消息屏蔽了，才没收到。
叶有文给他留了消息：
‘弟弟，看到拜托回复一下。’
自从昨天傍晚，叶桐在赵梧树公司听到他的员工说那些信息之后，叶桐心理一直憋着闷气，只是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叶桐强压下心浮气躁，直到现在。
他和赵家已经在法律意义上解除了收养关系，任叶有文如何也翻不出浪花了。
叶桐：有什么事吗？
果不其然，下一刻叶有文的电话就拨打过来。
“喂！堂弟！”
叶有文昨晚没睡着，他想了一夜。虽然赵梧树话里话外都是在警告他，可叶有文不甘心如此。
那可是赵家，叶桐养父把持的可是资产百亿的鑫望集团，一旦能借着叶桐搭上这条线，他未来大有可为。
叶桐性格内向，情商不够高，要花大钱送出国镀金，估摸智商也普通。
他远比叶桐更优秀，要是他也能获得鑫望董事长认可，现在小小的旺合根本无法困住他。
叶桐坐在桌边，桌上的水仙百合仍然鲜艳。
叶桐声音略微冷淡，
“嗯。”
电话对面的叶有文皱了皱眉，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忍耐下来。
还没进社会的大学生，最容易被哄骗了。
叶有文笑着说，
“昨天奶奶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请你养父母吃个饭，至少要当面感谢一下。”
叶桐手肘搭在冰凉的桌上，垂眸盯着手指，听完叶有文的话安静了两息。
叶桐不说话，叶有文就有些着急，只听叶桐不疾不徐继续说，
“没必要，而且你不是已经感谢过了吗？”
叶有文一噎，
“那次我没有准备正式的礼品，太过草率了。你还年轻，不懂这份恩情多重要。”
听他胡扯，叶桐简直差些笑出声。
叶桐不想再推辞客气，直截了当问叶有文，
“你知道他们是谁了？”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息。
叶有文咬咬牙承认了，这样看叶桐果然心理存了些不愿意他搭线的想法，否则怎么会瞒着他。
“是，我也是偶然间才知道，但堂弟，不管叔叔阿姨缺不缺我们叶家这份微薄的感谢礼物，我们都是要送到的，这是基本的礼貌。他们是你一个户口上的养父母，我是你亲哥，怎么都该正式的见一面。”
他这话说得十分漂亮，叶桐拒绝到显得不近人情了。
叶桐笑而避开这话，反而转问，
“这两天你来找过赵梧树？找他聊了些什么。”
叶桐这句话瞬间唤醒了叶有文不好的回忆，他表面干笑一声，心中暗叫不妙。
上回见面，赵梧树明确对自己表示出如此不加掩饰的厌恶，但他还敢联系了叶桐，一方面是利益使然，赵家这个饼太大了，比赵梧树的闻叶大得多，另一方面是叶桐对他一直都算友好，他也认为叶桐是一个天真的蠢学生。
但现在看叶桐的态度，难道是赵梧树向叶桐吹了什么耳边风？
叶有文咬着牙，赌叶桐不知道。
“聊了一些工作，还有你的事，毕竟我们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叶桐哼笑了一声，不紧不慢敲着桌子，半撩眼皮，眼神缓缓聚焦在花瓣上。
要叫赵梧树员工看了，脸都得吓白，这和赵总失去耐心前的神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用什么当面感谢了，堂哥。我和我养父母今天正式解除收养关系了。”
叶桐缓缓，平静道。
“什么？！”
对面霎时变得激动，叶桐歪头，耳朵距离手机远了一点。
“搞什么，怎么忽然就解除关系了！”
叶桐打断对方质问：“您怎么不关心一下我遭遇了什么吗？毕竟解除关系不是我提出来的。”
叶有文冲他大吼，“叶桐，你知不知道赵氏代表什么？富贵荣华取之不尽，能保我们这辈子轻松生活。我要怎么关心你，你现在立刻就该去找赵总道歉认错，你们亲情十多年，他或许还能原谅你。”
叶有文慌了，阶级跨越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是叶桐就这么轻飘飘丢弃了，仿佛只是放飞一只便宜的气球一样轻松。
叶桐没有受过苦，难道以为富贵的生活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连讨好赵家人都不知道了。
难怪赵梧树警告他，恐怕他因为叶桐，连带对他也厌倦了！
一日之间，富贵梦碎，叶有文牙痒痒，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人生大起大落，跨越只差毫厘，就被叶桐毁了！
“我没有错，当然不会道歉。我今天打电话来，也不是为了告知你这事，我是想告诉你——”
叶桐环视客厅，一砖一瓦都是赵梧树十八岁起辛辛苦苦挣出来的，是属于赵梧树的。
赵梧树以前用度只看得起最好的，是养尊处优的人。赵梧树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年纪轻轻在市中心买下这套房呢？
“别想再利用我去找赵梧树做人情，他怕我因为你和叶家势利的表现伤心，是他多想了。叶家对我没有养育之恩，你却靠着和赵梧树谈笑风生、推杯换盏换来上司赏识，春风满面，怎么算都是从我这儿获利了。人不要太贪心，小心饭吃得太大口把自己噎死了。最后，我只有一个哥哥，那个人不是你。”
叶有文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叶桐，你什么意思，我能走到这一步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再看看你，爹妈都不想要，现在养父母也不想要的玩意儿还有脸来骂我了？你现在都靠着赵家在留学吧！没了赵家你什么都不是，我看你能傲气到什么时候！——”
“嘟——”
叶有文还要再骂，手机传来忙音，叶桐把电话挂断了。
叶有文斯文面目变得狰狞，气得一下把手机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