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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因缘合(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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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眼所在。”

“纪英灵不善此道,必是有旁人相帮。”皂纱里传出晁驰伯的冷哼,“只不知这帮手是在阁外,还是阁内。”

李显裕默然北眺,看定暗阁高楼烧作的巨大火柱。

“火不灭,十八灰阁连作的阵枢也难修复。”他道。

晁驰伯长杖一拄,深深扎入泥地间。

“我试试罢。”

他叉起双手,在胸前变换几个手势,口中喃喃低语。漫山一阵细微的颤动,林丛间浮起万千水滴,汇作一幅幅巨大水帘,扭转、飘旋,蛇一般游向十八座燃烧的高楼。李显裕仰首,只见低垂的乌云向楼顶漏出一角,那角愈拧愈长,似从大片丝絮里抽出一缕,触及攒尖的瞬间化成游龙般的水柱,与四面而来的水蛇相遇,绕作十八顶巨大水罩,流动着环绕楼外。那水罩渐朝火楼收紧,粼粼水光逼近乱窜的烈焰,时而被燎出豁口,又在水波流转间复原。

晁驰伯重握上铁杖,左手平伸向前,将拳一握。

十八水罩齐齐皱缩起来。流动的水壁顿时破裂,挤入吐着火舌窗洞,发出一片嘶嘶呻吟,转瞬便消失无踪。

晁驰伯敛额。

“是异火,寻常雨水灭不去。”他道,“怕是千年前那场陨星雨留下的火种。”

“是纪英灵?”李显裕侧过脸。

“除了她,旁人没这个能耐。”晁驰伯垂下左手,摸出衣襟里一张黄纸,掌中灵气微动,那纸上符文便亮起来,卷着黄纸消作一缕青烟,随风而散。“已传讯与楼内,他们赶来还需要一些时候。”他转看李显裕,“若是废了阵枢,这地阵可还能用?”

“换个阵枢即可。”李显裕面不改色。

他近前一步,踩上脚边一块碎砖石,右掌朝向井口,凭空一拧。一团金光脱井而出,猛然撞入他手心,又胀裂般迸出指缝,几束光柱伸向环围山坡的高墙,沿墙体疾速攀升,直冲天端。

灿亮的金光接天连地,在成片的阴云下方溢散开来,连作巨大光环笼罩南山,又有交错的纹路流转当中。那是七层垒叠的金环,如同层层镂空的罗盘绕中轴缓慢旋转,十八星高低不一的光斑闪动其间。李显裕长立井台之上,右手仍按着那光团,左手并起食、中两指,朝峰阁上空一挥,阁顶正上方的黯淡光点便忽闪一下,十八光斑绽开刺目的强光,一齐移转起来。

那光芒照入山林,扯出数不清的木影转旋地间。林内厮杀声稍歇,众人循光上看,教亮光一刺,纷纷手遮眼前。

“那是什么?”

“居然还在动!”

席韧从指缝中仰看上去,见那七重金盘旋转半空,十八光团灼灼闪烁,正或快或慢移动在明灭的纹路间。

“是法阵……”他认出来,望向前方背影,“师父,那难道是——”

疾风掀起大片尘土,他话音一噎,急忙抬臂遮挡,听四面被强光钉住的山人尽数倒下。

车羽寒收敛剑气,鼓动的袍袖飘落身侧。

“阁主在修复地阵。”他提起剑,“撑住,山人不会久留。”

四围里树卧杈立,眼见垓心血溅一圈,又有数不清的山人纵入其间,跨过尸首,呼喝着涌向当中那一群剑阁门人。少数外围的山人却住了身,戈拓亦站定一杆斜倒的树干旁,指缝里半漏头顶金光,力图瞧清那金盘中细闪的纹路。“族长,那是……”近处有人犹疑出声,一句整话尚未脱口,便教后方一道沙哑的喊叫打断:“他们在修复地阵!”

戈拓回过头,正见背后树冠里落下一名罪客,拄着长弓支起身。

“叫上你的族人,快撤!”他冲戈拓高呼。

戈拓呼出一口浊气,看那些匿身林丛的罪客纷纷现身,不顾尚自苦战的山人,各个飞身向东,赶往山道。

“还不走!”那喉音沙哑的罪客还支在原地,“待阵法复原,便出不去了!”

胁下一处剑伤皮肉翻张,正闷在缠紧的碎布下跳痛不住。戈拓狼眼微饧,仿佛听不见那催促,只强匀吐息,细察周围同族粗重的气息,又望向前方混乱的垓心。山人们奋力厮杀,或穿林而过、刀劈向敌,或徒然止步、丧身剑气之下,虽各个悍勇,身法动作却已现僵迟。

应当不过一个时辰,戈拓暗自估算。过去纵是苦战,这样短的时间也不至如此疲累。

难道这山里……

“族长——”一声刺耳的呼唤截断思绪,戈拓循声而看,认出人丛里一个肩头鲜红的身影,正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焦山。

“须得尽快撤离!”他大喊。

戈拓醒过神,仰首只看那十八光团移速渐缓,数内三枚竟已颤止黯淡的金纹间,光芒弱下大半。他却待回应,又听坡上一阵异动,丛丛惊鸟振翅冲天,遇上那圈罩顶的金光,竟触壁般声声哀啼,当空急坠。一道人影跌出林中,身负数箭,遍体焦污混着鲜血,一只手捂在中箭的左眼,因忍痛而满面狰狞。

“长老……是其他长——”

嗖。

一线黑影贯穿他胸口,猛地扎入地间,箭羽摇颤不住。戈拓一惊,闻得嗖嗖几声急响紧追而来,连忙将身一翻,险险后退三丈,见得三支飞箭先后落地,最后一支正刺脚前。他急一抬眼,对上茂密树冠间一枚银亮的箭矢,弓阁长老托箭在侧,两旁几个弟子亦拉满长弓,尽皆望准林间山人。

“放号箭,撤!”戈拓高喊。

话音一出,数箭齐发。林中山人不防,霎时倒下大片,却听山道呼啸声骤响,一支号箭冲破层林,没入那旋转天端的法阵,顷刻间化作齑粉。戈拓横刀驱开箭矢,察觉号箭声灭,立马纵上近旁高树,左手半握口前,呼出一声狼嚎般的长啸。

那长啸饱含内力,音高远胜号箭。围堵剑阁门人的山人闻声而住,俱各收刀急退,转向奔往山道,口中如狼啸叫。

众声起伏山间,不一时便引得八方狼嗥响应,震天的呼叫回荡半壁山林,杂声愈凑愈紧,终在劈山的石梯间聚拢一处。戈拓当先跃上山阶,眼观数百山人杂着罪客涌上石道,当即高举弯刀,率众杀奔山脚。

弓阁门人紧追而至,急忙蹲上各级石阶,齐齐拈弓搭箭,直教人龙后方箭雨铺天,稀疏的尾巴断去一截。

雨后薄雾蒙蒙,陡长的石梯望不见尽头,在前疾奔的山人马不停蹄,却看一团模糊人影落身梯上,怀中古琴一横,一串波动的弦音扫雾而来,拨得众人五内剧荡,跌退梯间。领头的戈拓趔趄一下,认出酆之衍素袍长须的身影,正欲冲杀上前,却觉耳边一线风啸,斜刺里竟射出一箭,疾刺老翁那抚琴的大手。

琴音一断,酆之衍抱琴而起,腾空翻转过身,闪避开来。

戈拓扭头急看,道旁树林有人影纵跃,是方才那喉音沙哑的罪客挽开大弓,箭矢直指酆之衍。

更多飞箭射出林丛,一行挎弓的罪客跃上山道,弦上箭走如电,朝那抱琴的老翁紧逼近前。酆之衍指尖疾动,短促的琴音振开四面飞箭,却寡难敌众,终于足尖一点,退避林间。

“走!”戈拓高呼,乘隙领众人冲下阶去,留那一群罪客断后,乱箭逼退敌手。

山阶薄亮的水光映出天际金环,那移转的光团大半已黯淡而停,又教无数双脚踏碎水中。戈拓跣足飞奔,望见高高的山门隐现雾里,一道喝叫却从头顶传来:

“哪里走——”

巨大的黑影从天急降,砰一声巨响,激得前方尘飞土溅,石砌的山路断作两截。

戈拓践碎石急退数步,未及扎稳双足,便看边士巍冲出薄雾,提刀杀将过来。他来势汹汹,山高的身躯但进不退,叱咤嚎嚷、浑无章法,携风的刀刃发了狂地左挥右砍,须臾已劈倒十数山人。戈拓勉力格挡,却随人丛节节败退,眼看全无还手余力,背后忽地响起一阵呼喝,假焦山领十余山人强迎近前,将那边士巍团团围困,缠刀相斗。

“快下山!”假焦山大叫。

后方一派爆破的异响,戈拓回首,恰见巨大的流星锤横扫山道,其余长老亦领弟子追出山林,从四面八方跳上血肉横飞的山梯。

戈拓当机立断,高叫一声“跟上”,跃过那大刀劈出的横沟,奔上最后一截山路。

百余山人紧随其后,数十个幸存的罪客却纵入道旁山林,悉皆发足狂奔,直冲山脚。一枚小小的铁球骨碌碌滚进人潮,教乱足踢中,轰地炸开一股紫气。奔命的山人毫无防备,乍一吸入那异气,竟立刻脚软筋麻,扑跪在地。巫重阳携众弟子杀至林边,铁伞一翻,暗器飞射雾中,引得痛呼阵阵,数不清的人影滚下山阶。

“拦住人!”巫重阳大喊,“地阵尚未修复,不能让他们冲出围墙!”

那话音传向山脚,守门人项易照旧横卧门间,看山梯间紫气渐散,戈拓率余下山人冲出薄雾,跨遍地尸首疾走而来。

张口打个呵欠,项易支着脑袋,任那双目灼亮的山人围止门前,却丝毫未动。

头顶的金环仅余一团亮光尚自移转。见那老翁不现拦挡之意,戈拓紧握弯刀,拔腿前冲,径直奔出山门。

山梯上的边士巍正自厮斗,见状高喝:

“项老头——怎的不拦人!”

带着怒气的质问远远传来,项易伸直了腿一抬,踝间铁环扯起松垂的锁链。

“链子都松了,还拦甚么人哪?”

门前犹疑的山人一醒,各个拔步而走,自老人两旁鱼贯出门。

边士巍怒叱起来,直背刀猛力一挥,将周围山人砍倒大半。空中最后一团金光颤动一下,滑止在环中一角纹路间,光芒见暗。假焦山觉出异状,当即狼啸一声,抛下敌手,杀往山脚。余众闻声俱惊,连忙抽身而逃,那空中的七重金环却忽然定住,缩作一片紧细圆盘,如陨星急坠,撞上石阶,扩散开来。

涟漪般的金光荡过山梯,冲上山脚高墙,消失在墙端。钉拴墙间的铁链疾速梭动,如同巨蟒弓起身躯,将越上墙头的罪客甩打在地。山人们顺着石道奔涌下山,假焦山率先跳下山阶,正欲闯过山门,却见那守门老翁撩腿而起,腿间铁链腾地飞掀近前。

假焦山一骇,住足连连紧退。那臂粗的铁链掠过他鼻尖,当胸挞上两旁山人,顿教他们口喷鲜血,身飞数丈。

铛啷啷。链子轻轻一回,项易跨立门中,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晚啦,”他道,“关门咯。”

墙外主道闹哄哄一片。

南山白日火起,镇上武卒早已闻风而至。几队武卒赶赴镇南边缘,正将街上乡民驱赶回屋,便见一众山人奔出山门,不望北面乡居走,只一径朝东面高地跑去。武卒们高声嚷叫,大半提枪绰刀,穿过乡居外的三里长路,追赶上前。

一行山人只情奔逃,间或落下几人与追兵搏杀,余众随领头的戈拓爬上高地南坡,登上坡顶平地,赫然撞见一条白色人影。那是个头戴帷帽的白衣男子,手拄铁杖静立粮仓侧旁,腰间符信上金漆的“信”字微微闪光。

“要上哪儿去?”帷帽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喉声。

戈拓足步遽止,拦下身后同伴,紧盯住那白衣老翁,只字不答。

晁驰伯细察八方,捕得一丝游走的灵气盘桓身后。他侧转过身,朝北坡一望,隐约从乱石间分辨出阵法痕迹。“原来一早便预备在此处脱身。”他重又望向面前山人,“这法阵是谁人替你们布下的?”

五指扣紧刀柄,戈拓平顺吐息,微微抬臂,示意后方虎视眈眈的族人。

“杀!”

说罢,他纵身一跃,领头扑杀向前。

“不自量力。”晁驰伯冷冷开口,左手一挥,四面积水瞬时梭聚一处,水蟒般钻出地间,勾山人脚踝一绕,将那飞纵的身躯绞缠半空。

胁下刀伤迸出鲜血,戈拓大惊,手中弯刀猛力一提,蟒状水流断作数截,在他落地的一瞬又续作一条,飞溅的血液也教吞没其中。他连退数步,闻得前方一阵异样的水荡,仓促定睛,竟是数条水蟒缠住随他攻上前的同伴,蟒身拢成一个个立地的巨大水球,山人们淹溺当中,腾腿举臂,挣扎不住。

后方众人惊退开来。

“是妖术!”人丛里有人高喊。

“你是妖族!”

山人们喧嘈声歇,数十道目光聚向那白衣男子,俱各虾紧了身子,蓄势待发。

晁驰伯喉里冷哼。

“无知山蛮,不过这点见识。”

他手举胸前,拇指掐抵中指,正要再度捏诀,一道女声却从颈后轻轻滑过:

“你好啊,晁驰伯。”

后颈汗毛一竖,晁驰伯回身疾退,那包裹山人的水球哗啦啦裂开,飞龙般腾伸出去,绞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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