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边境村落,在安德王秘密安排下,高长恭便携着杨雪舞在此住下,为掩人耳目,平日仅有他们二人出入,与一般农家夫妻无异,只有在议事的时候,他们会进入大周内设好的据点,同杨士深、安德王一起商议计划。
高长恭深知自己现在危险的境遇,王府家丁早已被遣散,只有老王和小翠自愿留了下来,老王和小翠用高长恭所给的积蓄在周国开了间小小的酒肆,作为他们的据点。
边境地带的村落并没有明确的管辖权,特别是高玮继任后昏庸无能,不问国事,对边境更无暇管理;村民自给自足,也对齐国没有什么依赖与关心,他们甚至不知道兰陵王被赐死的消息。反观周国宇文邕这些年不断巩固帝位,宽严相济,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远在边境的村民倒是对周国很有亲切感。
祖珽来到边境已是多日之后了,他装模作样地盘查了几次,本就漫不经心,也没有想要迅速交差,正巧却看见韩晓东在山上砍柴。
此人追随杨雪舞,想必杨雪舞和高长恭在附近。祖珽看着这个送上门的惊喜,没想到自己本是要骗妖后来边境,竟真的歪打正着在边境发现了杨雪舞的踪迹。祖珽不禁快要偷笑出声来,这是老天爷要让自己加速除掉他们,早日扫平阻碍飞黄腾达!
“既然天意如此,我们就先行出动,引出小妖女和高长恭。”祖珽的眼神泛着得意与奸滑,他轻轻抚了抚灰白的胡须,对两名亲信说道。
不日,边境村落便出现了瘟疫,雪舞和高长恭回到村落,杨雪舞凭借在伤兵村和贱民村帮大家治疗瘟疫的经验,很快便发现是水源出了问题。
“人为投毒?有可能吗?”雪舞站在井边自言自语:“细作投毒?想要挑起战争?可能吗?”
“在想什么?”高长恭见杨雪舞紧蹙着眉头在井边站了许久,思索片刻,才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
“四爷,这一定是人为投毒,但……会是谁……”雪舞将心中的疑问讲了出来,经历了那么多分分合合,她不再会像从前那样独自莽撞行事,这次,她主动将心中所想与高长恭敞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更加紧密,信任也更加牢固。
“一一排除一下,不会是齐国,因为挑起战争的话,高玮根本无能应付,他无胆无谋,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快。”高长恭了解高玮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纵然急功近利弑父夺位,但他的能力实在支撑不起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何况有郑儿在旁消磨着他那仅存的不服输的气劲儿。更重要的是,高玮并不知他和雪舞仍活着,料郑儿也没有勇气把这个事实向高玮坦诚。
“这么说,周国也大无可能,我想宇文邕的为人我们两个都很了解,他会在战场上正面交锋,这种偷鸡摸狗之事自是不屑去做的……”杨雪舞用手抵着下巴,思考着说。
高长恭眼眸隐约闪过一丝不安,他轻叹了口气,转而望向雪舞:“所以,很可能是郑儿的人追来了,投毒只是个引子,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雪舞疑惑地问道:“他们可没有在伤兵村投毒呀?”
“当年镇魇一事看似嫁祸于我,实则要据此牵连你,灭掉你在百姓中的威信,借天灾杀天女之事也一样,都是通过我,进而打击你,只不过这次,不清楚他们要通过谁,但能肯定的是,我们又被针对了。”高长恭的语气有一丝无奈,虽然知道郑儿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郑儿对他究竟有多么大的执念,竟如此决绝要立刻致他们于死地,让她变成这样疯狂可怕的人,是自己一直以来太过绝情?
不,如今的他不会再去怀疑自己,也不会再去站在郑儿的立场思考,在他看来,郑儿心性狭隘偏执,作恶多端,无论出于何种动机,这都是不争的事实,追求爱情没有错,但实在不该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但凡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是在玷污着他和雪舞海誓山盟过的最纯粹的真情。
“郑儿,我想她最大的目标应该是我吧,或者说唯一的目标,”杨雪舞表现得很坦然,她与郑儿的恩怨必须要处理干净,否则会不停地牵连更多的人:“当初四爷选妃,是我不够自信,患得患失想要逃走,我给了她希望,是我告诉她,她是命定的郑妃……”
和郑儿在操练场的对峙历历在目,郑儿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那些不堪一步步吞噬着她原本鲜活明媚的心,最终将她变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后。杨雪舞不忍再回忆下去,掌心有一股热力直熨帖心底,高长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雪舞,你不必自责,”高长恭侧首深望着她:“我想说的是,错的不是你,郑儿变成今天的样子,是因了她的心性、她的执念、她的格局,你明白吗?”字字句句坚定如磬,经历了这么多,他已不再是那个婚后不久因为郑儿和她争吵的四爷了,日久见人心,共患难而情更坚。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雪舞感到无比安心。
如果,如果郑儿可以真正试一试改变自己……雪舞立刻停止了自己又在善良泛滥的想法,如果这样想,岂不是又在妄想去改变别人?
雪舞暗自摇了摇头,千思万绪只化作一句“我明白”淡然地从唇边流出,字短情长,却如春风化雨,浸润心扉,融开了眼前之人温文如玉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