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录制室不大,两人坐着的距离很近。房间里专业设备齐全,灯光也打得很亮。
每逢镜头胖三斤,因为镜头拉伸会让人变得微变形。但之前陶沅坐在录制显示器前发现,这条定律不适用于陈远宁。
等他换到陈远宁面前,相对而坐时,又想,还是真人最好看。
干净的背景,坐在光下的陈远宁像一个明星。
录制很顺利结束了。
Judy想请陈远宁一起吃饭,临时能请到教授来访谈她心中非常感激。Tom也有这个意思,异国他乡能认识到优秀的华人,是笔隐形的财富。
Judy一边感激地握手,一边发现陈远宁左手上有个珀金尾戒。她开口邀请:“教授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我们三都很感激你的救场。”
“好。”
“不必了吧。”
后面这一句是陶沅说的,几乎和陈远宁一起说出口。他怕陈远宁嫌他烦,都被拒绝了怎么还往前凑。
只是没想到陈远宁答应了。
“我请你们吃吧,吃中餐。”
“该我们请才对,你要请我们可无地自容了。”Tom说。
陈远宁不介意的笑笑:“那我们AA吧,找个快餐店吃就好。”陶沅见状也不再推脱。
四人一起出发到最近的一个中餐馆,店面不大,虽然不是饭点,吃饭的客人还不少。
在去的路上,Tom和陈远宁走在前面交谈,Judy和陶沅则落后一两米。陶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嫌。
Judy靠近他旁边小声说:“陈教授是个不婚主义。”
陶沅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靠太近,不动痕迹的往旁边街上道路挪了一点。但这条街道窄,人行道就一点点,他这么跨步就到了机动车道上了。
陈远宁转过头来,叮嘱道:“走里面点,车多。”
陶沅乖乖的跟Judy错身,走在了她身后。也错过了机会问Judy为什么这么说。
说是AA,四人各自点了想吃的面条后,陈远宁给每个人加了一份牛肉。
陶沅坐在陈远宁旁边默默的吃面,听在陈远宁的对面坐着的Tom,一边说自己家的公司,一边夸赞陈远宁年纪轻轻就能在英国白人圈混成教授。
他厌烦到了极点。
陈远宁每天都是遇到这样的人吗?在陈远宁心中我也是这么明显吗?
转眼间中国的新年也到了。陶煜不在,张长毓不在。陶沅不想在陶煜家孤单过年,也再次拒绝了班上同学一起喝酒开party的邀请。他选择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安静地度过本该团圆的日子。
英国时间比国内晚8小时,等到了夜晚,家人朋友也都睡下了。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陶沅光脚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相册,开始挑选这一年拍的照片。这是他每年都会做的事。今年进入大学,生活范围更广一点,照片数量也是高中时期的几十倍。
从他最满意的照片里,又根据不同的主题精挑细选了九张照片出来。大部分都是风景和建筑。只有一张是有人的背影。那是在峰区的一个峭壁高点,陈远宁站在上面眺望远方。他就穿着深蓝色的冲锋衣,挺拔的背影,远处是茫茫云海环绕的山丘。这幅画的构图完全模仿了弗里德里希的画作,雾海中的漫游者。
即使看不见陈远宁的脸,陶沅也能想象他安静温柔的表情。
为了不让这张背影显得太突兀,他又挑选了一张有背影的照片。那是在摄政街,圣诞月装扮上了天使灯,无数路人或游客驻足在金色的灯下,举起手机拍照。他拍下来的游客们记录的样子。
斟酌良久,他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条朋友圈。
发了就没管了,把手机放在一旁,翻出一部1957年的老电影控方证人来看。
他特别喜欢这部片子。虽然他没看完就睡过去了。
结果第二天他的朋友圈就炸了。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摄影很好,就只是惊奇他居然发朋友圈了。陶沅从来默默潜水,只点赞,不诉说自己的只言片语。
张长毓:“什么情人视角才能拍的照片!陈远宁也太帅了!”
陶煜:“我那么多帅照不发我发他!谁是你亲哥!”
Judy:“你拍照技术好好啊!”
陶沅看到有些留言,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中国新年第一天,也是愉快开启了。
他心想,幸好微信跟Q不同,没加好友是看不到别人的评论。
他看到陈远宁刚刚也点了赞,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心,猜测陈远宁这是刚起床吧。
结果他就看到张长毓的评论显示已删除。
他满头黑线,想晕死过去。
“没想到你加了陈远宁!”张长毓发来信息。
“你都能加,我为什么不能?”陶沅没好气道。
“要我知道我们三互相都有微信,我打死也不敢发言。”
“晚了,他铁定看到了。这事儿你回来不多请我喝几次酒我是不会瞑目的。”
陶沅一个评论也没回。思来想去还是主动给陈远宁发了微信:“新年快乐,陈教授。”
“新年快乐。”
新学期马上就开始了,陶沅看到了第一学期的分数,整体都不错,除了公众演讲稍微低一点,没有上70分。但英国大学的打分也很严格,70以上就是一般大学的A了。后来同学在群里讨论分数,他才意识到他的公众演讲分数是最高的几个之一。
看来陈远宁没骗人。
他已经很久没见陈远宁了。即使知道陈远宁的课表,也不敢再过去蹭课。
虽然他内心真的很想再见。但没有陶煜的组局,他找不到借口可以去见。
再次意外见到是在牛津街,他打算去国家美术馆,路过牛津街看到花坛里的花正娇艳欲滴。拿出相机给花拍照。
一个穿着黑袍,壮壮的中老年女性走到他身边,往他手上递过去一朵蔫儿了的玫瑰。他下意识地接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面拉着,嘴里喊着:“ten pounds”.(10磅)
陶沅短暂的懵了一下,他意识到这是被人讹上了。他气愤不过不想给,只能一直被抓住不放。黑袍女见陶沅不配合,打算伸手去抢相机。
陈远宁及时出现从后面制止了黑袍女人的手。他人高挑,力气又大,抓住女人二话不说要报警。黑袍人这才罢休,愤恨地离去。
“没事吧?她看你年纪轻又带着相机到处拍,以为你是游客好欺负,这样的骗局在伦敦很常见,下次就不怕了。”
陶沅心情糟糕透了,他回想刚刚被抓住不得动弹就无助。
陈远宁看到陶沅是真的吓到了,手放在陶沅的肩上一直轻轻的拍打。
刚刚拉扯时,相机绳子挂在陶沅脖子上,虽然防住了女人的偷抢,但也因此勒红了脖子。陶沅又极白,红痕就更明显。
美术馆是没心情去了,陈远宁把他送回公寓。路上一直在看他的脸色。
“谢谢你,陈老师。”陶沅煞白着脸道谢。
陈远宁伸手扯了扯陶沅的衣领,想要盖住红色的勒痕。
“不客气。上去稳一下神。你还小,遇到事不知道反应也正常。别害怕。”
陶沅内心苦不堪言,早知道多吃多运动,长成肌肉猛男,肯定就不敢找他麻烦了。
他看了看陈远宁宽广的肩膀和结实的手臂,又捏了捏自己的,太软了,不是一个成年男性该有的硬度。
陶沅跟陈远宁礼貌又疏远的道别,自己回到了公寓。
从那以后他开始在健身房运动,买了蛋白粉回来猛灌。
四月,伦敦终于能迎来完整的一个晴天。
陶沅就上课下课,运动喝酒,拍照遛狗,过着枯燥的生活。
过着没有陈远宁的生活。
天气好,适合拍樱花。想到此处,陶沅出门上课时带了一台相机。等下课了在校外一条樱花小径拍摄。他就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测光,调模式,再举起相机寻找角度。拍了几张之后想换个远一点的地方拍个远景。打算过马路去对侧,抬头才发现陈远宁站在对面,不知看了多久。
陈远宁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和皮鞋。四月虽然还有些冷,但总算能换下厚重的羽绒服了。
陶沅本以为他看不见陈远宁,喜欢的感情就会慢慢变淡,所谓的out of sight,out of mind。但好不容易看到一眼,心底的湖面像是被投下一块巨石,泛起涟漪。
所谓的平静不过是他刻意忽视的假象。
他鼓起勇气想要打招呼。
伦敦这么小,校园这么小,他们却很难遇到。
谁知班里的同学下课也来这条路拍樱花,看到陶沅很惊喜的上前。
“陶沅!你也在呀,能帮我们拍个合照吗?”
“可以吗?这是哈苏吗?好漂亮!”
陶沅本想拒绝,简单回答之后再转头,陈远宁已经起身离开了。
在他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时,同学们都安静站在一边,势必想体验一把哈苏的魅力。
陶沅心想:“我怎么变得这么胆小?”
随后他给每一个同学都拍摄到了满意的照片。同学们也不白嫖,要请他吃饭。陶沅盛情难却,终于在大一下学期期中,跟同班同学吃了午饭。